实习治安队的住所在训练场的最西边，四间学堂升起不一的读书声，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来来回回读，但声音里的认真与专注让霍青不由得微笑驻足。

血色夕阳透过窗户，映在斑驳的墙壁。坐在里头的学员们身披霞光，左手拿一块木板，右手执显色的软石头。

因为学习用具紧缺，只能用凹凸不平的木板和石头代替纸笔。

就这些简陋的东西，还是让村里的小朋友在山上找半天才得到，稍微打磨就拿过来了。每个小孩奖励了一小块米糖，欢欢喜喜跟过年似的。

霍青踱步往前走，来到小云那间教室。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是嘈杂的讲话声，夹杂着低声的抽泣。

讲台上站着三个学生，村长正唾沫横飞地训斥他们：“教你们两刻钟！两个字都没记住！来读什么书，滚回家种田！”

小云也在被批评的三人之中，两个眼睛哭成核桃，低着头塌着腰站在最边上。

另外两个大男人被骂，一点没有羞愧，仍然嬉皮笑脸。

其中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的黄脸大汉人站得笔直，涎皮赖脸道：“这不是霍老大硬要我们学的吗？我这都一个孩子爹了，学什么认字啊，又不要科举……”

另一个是李家村的小伙，也附和道：“村长，你就别骂我们了，我们不是读书的料。主要是治安队也不需要读书人啊，能打就成。”

一番泼皮言论惹得村长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叩叩——”

霍青敲响门板，村长正想兴师问罪，一看是霍青，一肚子脏话堵在胸口，憋得脸像红皮鸭子一般。

“村长，最近找到在土匪寨两张陈年兵书，想给学员们看看。”

霍青说着，带着笑意的眼神落在那被训的俩人身上：

“我看，刚才这两位兄弟振振有词，想必在这方面颇有研究。这书先给他俩帮大家保存着，以后轮番阅读。”

看重的言辞配上霍青赞许的目光，一下让人俩飘飘然得找不着北，心觉自己这座泰山终于被人赏识到了。

还觉得霍青颇有眼光，一定是看重他俩临危不乱的勇气和反驳时的风采，这是要重用他俩呢！

那黄皮大汉喜上眉梢，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脚麻利地接过霍青手上两张宽大的旧纸张，然后分给李家村小伙。

两人喜笑颜开，凑一块看了一眼，发现看不懂后，小心地将其叠好塞进衣领当中。

然后冲大家说：“承蒙霍老大看得起，那咱哥俩先收着，到时候咱一起看！”

“是是是，别看咱哥俩现在看不懂，大家也看不懂，咱这一阵多学些字，到时候一块儿研究。”

霍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你俩叫什么名字？”

两人迅速整衣敛容，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

“报！我叫贺大石！”

“报！我叫李小飞！”

“你两人跟着村长好好学，不可违逆他的意思。我看好你们。”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

村长一脸无语地看着俩蠢货，他虽然没看见具体内容，但这土匪窝哪里来的陈年兵书？还让这俩憨货保管，这怎么可能。如果不是霍青脑子有问题，那就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他不知道的是男人们从小被家里人夸赞着长大，撒泡尿家里都得说他们尿得远，就这两下，人家压根不会觉得离谱，只觉得天降奇遇到自己身上是理所应当的。

霍青给村长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然后说道：“村长，小云做得不好，我先带她回去教导，您把他们三个记一笔，每人扣一分。”

村长知道她可能找小云有事来的，爽快地点头答应。

至于那两人听到要被扣分，本来是要闹的，但一触到霍青的眼神，就又熄火闭嘴了。

霍青顺利带走小云，两人来到牢房门口，小云刚想问来这里干嘛，就听霍青看着她问道：

“今天为什么哭？”

“我两刻钟都认不齐两个字，村长伯伯也不像平常那么和蔼，我心里难受……我是不是太蠢了？”

当着那么多人面，村长一点情面不留，让她丢这样的大丑。小云越想越难受，眼圈又渐渐泛红。

“他在村里是你的邻居伯伯或者长辈，但在课堂上他就是你们的老师，你和所有学生一样，学不好、不努力，就得挨骂。”

“可是……可是我真的尽力了……”小云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甲，委屈地说道。

“那就可以，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尽人事听天命，也许你在这方面做不好，那也只是人各有所长，没什么好哭的。”

小云听到霍青硬邦邦的安慰话语，嘟着嘴说道：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难受啊！”

“如果这点小困难都扛不住，以后我还怎么带着你去见识很多事情？做不好就重新做，再做不好就换条路去尝试。最没用的就是逃避和哭泣。”

霍青这段说教语气较重，小云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又被霍青打断：

“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看到霍青眼底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严厉，小云不由得心头一跳，想要继续撒娇的话卡在嘴边，变成一句：

“好……我……我可以！”

小云利落地擦掉眼泪，又勉强改上平常活泼开朗的模样，问：

“我们来这里做甚？”

“从渣滓里挑能用的，这是很重要的技能，你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