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教导完宋洛，

转头看向黑水河边的祭台，

那里河灵依然和周边的十万血怨之气僵持在一块，

之前钟羿两人自爆幽境丝毫没有影响到它们，

张成后面布下法坛出手也有意护持这里，

就是为了确保河灵能够安然无恙。

此时没了外人的阻挠，

张成抬手一点，

四枚凝魄珠径直飞到了祭台上空，

随后直接落入了中间被三人灵牌锁住的河神灵位之中，

顿时，四股更为浓郁的血怨之气浮现，

冲击着河灵天然无垢的灵体，

僵持的局面瞬间被打破，

河灵身体上的血色快速蔓延，

尽管它奋力挣扎，仍然只能减缓其扩散的速度而已，

照这个趋势来看，

河灵最多坚持小半刻钟，

就会被血气彻底污浊，

然而，就是这么点时间，张成显然也不愿意多等，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还有那十万活人的血气，也一口气一并献祭了吧！”

宋洛闻言，

身体顿时僵住了，心里万分犹豫了起来，

那十多万人，

在他的感知中，依然还活着，

之前产生的血气，都是他们持续放血带来的，

战斗时间并不长，他们尚有生机在身。

他也明白张成的意思，

是要他一次性把这十万人彻底放干鲜血血祭掉，

缩短获取河灵的时间！

【可是，就这样什么也不用做的等下去，河灵迟早也会死掉。】

这可是十万活生生的人！

虽然宋洛和他们素不相识，虽然，这里只是恶梦之界，

但，那是十万人！要他亲手终结十万人的性命？！！

宋洛抬头看向张成两人，

“师傅，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了，

因为张成和白芷正用一种平静而又漠然的眼神盯着他，

他们似乎什么都没说，似乎，他们所有的意思又都包含在里面。

此刻他感觉氛围变得有些诡谲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他初次和两人见面吃晚饭时的那种冷淡而深远的疏离感，

宋洛突然懂了，

他的心跳的飞快，

全身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他的脑门上不停的流下冷汗，

眼神游离不定，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神情。

【这十多万人，虽然还活着，但，他们身体的根本已经丢失了，他们只是普通人，即使现在我放他们离开，他们仍然活不成，】

【况且，师傅师娘也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所以，无论我做还是不做，他们都难逃一死。】

宋洛转头，

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周子成两人，

当他们踏入这片地域的时候，

就已经自动的被标记为了祭品，

此时已经失血过多休克昏迷过去了，

【如果我要“下令”动手杀死这些人的话，自然也包括他们两个，】

【虽然，我已经尽了自己的义务提醒他们离开，】

【虽然，他们回来是因为贪念，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虽然……】

【但是！】

【他们可是和我一样，都是真正的，外面的人啊！】

【我……要这样做？】

宋洛此刻心情无比复杂，

脑海里全是各种杂乱的念头，

他彷徨，犹豫，恐惧……

脸上写满了纠结的表情，

张成和白芷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

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催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洛的脸色突然变得平静，

眼神也坚定了下来，

并不是他终于说服自己想通了，

而是，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自己是什么想法，

无论自己愿不愿意，

此时，

他和这十万人是一样的，

只有一个选择，一种结局。

宋洛催动体内阴气，

按下了“血祭处决”的“按钮”。

下一刻，

他视线所及，周子成，姜薇，

以及更远更多看不见的人，

都在极短时间内流失全身鲜血，

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他仿佛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仿佛，

看到了无数怨恨自己的人影。

十多万人同时爆发最后的生机血祭，

本就摇摇欲坠的河灵瞬间被击溃，

它透明的身体迅速被血气污浊，

大片大片的身体变成了血红色，

“嘤~~~！”

河灵发出悲戚的叫声，

懵懂纯洁的意识迅速消亡，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弟子！有我以前的风范！”

见到宋洛终于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成哈哈大笑，

一旁的白芷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似乎刚才诡谲的气氛只是宋洛的错觉一样，

随后，

河灵仅存的意识彻底消散，

“砰！”

被锁住的河神牌位随即破裂，

一直紧盯着它的张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瓶，

他将瓶口对准河灵，

一股吸力瞬间产生，

河灵几乎全部被染红的身体，重新变得纯净透明起来，

而那些污浊河灵的血怨之气，

全部被吸进了这个小瓶中。

“滋滋……嗤！”

随后，周围那些纸人突然开始自燃，

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将整个黑水镇都烧了起来，

而更远处，其余黑水河边的村镇同样如此，

河灵的尸体慢慢飘到三人跟前，

一股股清净沛然的水灵之气不断从它尸体里涌出，

张成一指点出，

河灵尸身一分为三，

两团大的，还有一丁点儿，

张成白芷张口一吸，

就将其吞下肚中，

他手中的小瓶也冒出了两股血烟，

他们一人吸入一股，满脸陶醉的吸了起来，

两人身上的气息随即开始疯狂飙升，

宋洛看着眼前飘着的乒乓球大小的河灵“尸块”，

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张成二人的样子，

一口吞下，

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清凉水气充斥全身，

他体内的阴气仿佛恶狼见到小白兔一般，

疯狂争抢吸收这些水气强化自身，

宋洛身上的气息也慢慢提升，

道行上涨，一年半，两年，三年！

这时，沉醉的张成若有所觉，

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随后伸手一拍宋洛后背，

“差不多够了！你才修行多久，道行涨的太快，控制不住！根基也不稳固！”

说完他继续闭着眼提升自己，

宋洛活动着身体，除了道行增长以外，

他还感觉身体似乎变重了一些，

那种通透清凉的水气似乎仍然没有消失，

倒像是常驻自己体内了。

张成和白芷两人的道行一路高歌猛进，

一直到了将近五十年的关口，

他们身上的气息刹车似的突然停止，

随后两人也睁开了眼睛，

眼底全是满意的喜色。

“哈哈哈！十年磨一剑！今日终成！”

见他十分高兴，宋洛上前谄媚道：

“恭喜师傅道行大增，以后打遍天下……”

张成飘飘然了一阵，很快冷静下来，

“好了！如今我和你师娘这一次一口气增长到了接近五十年道行的关隘。”

“可以说，这天下，除了那极少数的几个宗师以外，再无人能拿捏我们。”

“这次吃的有些撑了，后面再沉淀个三五年，宗师有望！宗师有望啊！”

张成笑眯眯的捏着小胡须道：

“黑娃，你应当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了吧，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谋夺这黑水河灵？”

宋洛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们鬼纸门的法术，最惧灵水灵火，”

“而这黑水河灵，实际也是灵水的一种，还是其中比较适合我们的灵水！”

“如今融合了这灵水，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惧怕水火之术了！”

“我们鬼纸门法术唯一的短板，也就没有了！”

“反而，因为弥补了这个天生的缺陷，致使我们道行大增！”

“要不是我们怕提升太快压着，此次怕是要突破五十年道行了。”

“黑水河灵，是千百年前的黑水真君死去之后的一点遗存的真灵所化，”

“这灵水，似乎应该叫做幽冥重水，具体有哪些妙用，还要以后我们自行摸索了。”

“你的道行太浅，给你的幽冥重水虽少，却也是源水，”

“凭借这点源水，你以后道行够了，自可源源不断的催生灵水。”

宋洛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或许就是奖励了吧，

若是，他刚才最后没有血祭那些本就无法活下来的人，

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虽然张成两人应当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或许也不会额外给予他什么好处了。

“好了，今日诸多事情圆满完成，我们该走了！”

张成说完这句话，

宋洛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马上，很快，他就要脱离这处恶梦之界了！

他看着笑容满面的师傅师娘二人，

突然心底一酸，

跪下朝着两人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他们滥杀无辜，

虽然，他们作恶多端！

虽然……

但是，宋洛清楚，

至少，他们收下自己当弟子以后，

是真心对待他的，教给了他很多有用的本事。

现在，他这个半路徒弟，要不告而别了，

所以，给他们磕头道别，完全是应当的，

“你这是……”

张成疑惑的看着宋洛，他话没说完，

周围的场景突然静止，

随后，一切开始扭曲，

难以抵挡的睡意袭来，

宋洛眼睛一花，意识彻底陷入了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