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国营饭店，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吃饭了。

姜菀扫了一眼挂在橱窗上头的菜单，大致给军蛋念了一遍，最后问：

“军蛋，你看看是想吃什么。”

军蛋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

两只手不停摸着衣角，一副很紧张、局促的样子。

他的眼神不敢乱看，只是偶尔偷偷瞄一眼周围的环境，好像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听到姜菀问他，他赶紧笑声回答：“姜姐，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姜菀瞧出了军蛋有点不自在，温柔道：

“没事军蛋，吃饭花不了几个钱。

不用替你姜姐省钱，姜姐有钱的。

你想吃什么就跟姜姐说。”

军蛋见拗不过姜菀，只好说：“我都可以姜姐。”

“行，那就我来点。”

姜菀四下扫了一眼，左手边一个靠窗的地方还有张空位置。

“你先过去等我，我点好菜就来找你。”

军蛋点点头，先过去了。

姜菀走到窗口，对着服务员道：

“你好同志，给我来两碗肉粉，一盘炒肉片，一盘豆角干豆腐。”

服务员上下打量了姜菀一眼，见她穿的还算得体。

但是长的漂亮，所以态度也就比平常好些。

“行，还要别的么？”

姜菀看到还有肉包：“再帮我打包10个肉包，别的不要了。”

女服务员一边在小本子上记着菜单，算了一下。

肉粉是一角五分一碗，两碗正好三角。

炒肉片一盘差不多是2.5两，一份四角。

肉包子一两粮票一角钱两只，没有粮票则需要一角一分钱两只。

十个肉包就是五角五分钱。

“总共是一元二角五分钱。 ”

姜菀从口袋把钱掏给服务员，转身去找军蛋。

结果就看见一个挎着一只长肩带的黑色皮包的年轻女孩，已经站在军蛋边上。

女孩长相女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

有一丢丢婴儿肥，脸蛋圆圆的，人长得挺漂亮。

上衣是格子的确良衬衣，下身着直筒裤，打扮的颇为洋气。

不知道为啥，姜菀看女孩，总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是她敢肯定，两个人绝对不认识。

年轻女孩见军蛋一个人，还穿着补丁打补丁的衣服。

就连脚趾头还露在外面，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她皱着眉，趾高气昂叫来服务员：“服务员！服务员！”

女孩嗓门很大，整个店里的人都朝她那边看了过去。

刚刚那个帮姜菀点菜的服务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

“怎么了同志，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一根手指头指着军蛋，语气嫌弃：

“你们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这小孩一看就是想卖可怜，讨饭的叫花子。

现在吃饭的人这么多，他还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

麻烦你让这个叫花子挪一挪，我要坐这里。”

服务员到这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头蒜？

这饭点她都忙死了，可没工夫伺候这个“作精。”

本来就自卑的军蛋，现在被人说是叫花子。

委屈的眼眶又红了，他正准备从椅子上让开的，结果被一双大手重新按了回去。

“军蛋，咱今天就坐这里。”

军蛋抬头，委屈的看着姜菀：“姜姐~~~”

姜菀笑笑，示意军蛋没事，有她在。

下一秒，姜菀收起笑脸，冷冷看向年轻女孩：

“你现在给军蛋道歉，如果军蛋接受了，今天这事我也就不跟你计较。”

年轻女孩看到姜菀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轻蔑的看了姜菀一眼嗤笑：

“道歉？他一个乡下的小叫花子也配让我道歉？”

年轻女人的话立即引起众怒：“你这个小姑娘什么态度，说话这么难听。”

年轻女孩听了还是不以为然：“没门儿！我是不会给个乡下人道歉的。”

女孩一看就是被家里娇生惯养宠坏的，姜菀听她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看到不远处的门口，还有个行李箱，立马就猜测这应该是从城里来的。

“别一口一个乡下人，乡下人怎么了？

你恐怕还活在旧社会。

新社会提倡人人平等，就连伟人都很尊重劳动人民。

刚刚给你机会，你不道歉。

那我就带你去公安，替乡下人讨个公道。”

说着姜菀强硬的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态度坚决，拉着人就要去隔壁的公安局。

年轻女孩一听要拉她进局子，另一只手死死拉住桌角，赶紧、改口：

“我错了，我错了——

别送我去公安局，我给他道歉还不行么。”

姜菀冷哼一声，倒是“能屈能伸”。

想着就甩开女孩的胳膊手：

“行，那给军蛋道歉吧。”

女孩摸了摸被抓红的手腕，低着头，挪到军蛋面前，小声道：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

军蛋本来就有点懵，这会听见女孩跟自己道歉，看了一眼姜菀。

姜菀眼神示意军蛋，让他自己做主要不要选择原谅。

小孩敏感，但是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这会，听到有人跟自己道歉。

最终，军蛋看了一眼姜菀，又看了看女孩。

小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姜菀的内心为军蛋骨子里善良的底色，忽地柔软一下。

服务员端着姜菀点的东西送过来：“来，让一让，让一让。”

说着还故意用身子，把年轻女孩“拱”到一边去。

姜菀把肉粉推到军蛋面前：“饿了吧，快吃饭吧。”

到底还是孩子，军蛋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肉粉，还有炒肉片和包子，立马就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姜菀看到军蛋笑了，这才松了口气。

要不是女孩刚刚道歉速度够快，军蛋又原谅了对方。

以她的脾气，肯定是要把人送去局子，让对方长长记性的。

女孩这会看没人搭理自己，只能紧紧攥着皮包的袋子，眼眶蓄满了眼泪。

服务员大姐还是心善，见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是从外地来的。

“同志，你还要不要吃饭？”

年轻女孩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会又闻着店里诱人的饭菜味道。

这会也没有刚刚的那副盛气凌人，可怜巴巴冲着服务员点头。

“吃饭就赶紧过来点菜，然后找个地方坐下来。”

女孩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挺感动的。

心想这小地方，也不全是像刚刚那个凶巴巴的女人那样的人。

结果还没感动三秒，服务员又紧接着说了下一句：

“不吃的话就赶紧走， 别站那影响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