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淡淡的说道：“我不妨和你细细说来。”

“从抗战开始到现在中国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从乡间小道再到街角大道都死过人，我手底下的人每一年只有那么几个时间段是开心的，比如城中膘肥体壮的野狗突然多了，因为这意味着这几天他们可以少收几具尸体，早些回家陪家人。”

“每个人其实都怕打仗，只是当这场战争蔓延到每一个人身上时他们被逼走投无路了才会绝命反击，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赢的原因，因为只有赢才能活下去，他们都想活着。”

“可现在有个人给他们了后路，告诉他们即使不用拼尽全力，即使这一场仗不赢也不会死你说他们还愿意冲在最前线吗? ”

“这个军队还能保家卫国吗? 颂命，你还是不了解人。”张启山说完后不再看向颂命，似乎料定了颂命反驳不出来什么话。

但颂命轻笑一声，“张启山我不可否认你的担心的可能性，但你似乎看人看的太自私自利了。”

她望向窗外说：“你现在从窗户往城里望你能看见什么? ”

张启山起身向窗外看去，零零星星的亮光在城内外闪着，他只能认出那是城中的百姓在做一些事，但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颂命说：“他们在为牺牲的军人悼念。”

闻言张启山看向她，似乎并不理解颂命的意思。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炸没了双腿的兵，我不知道他是共党的还是国党的人，不过那似乎也并不重要。”

“我问他为什么抗日。”

“他和我说日本人杀了一整个村子，唯有他和几个朋友幸运活了下来，为了报仇他参了军，他原本只想着杀了那三十个日本人就回家种田，可他找不见那些日本人，而他那时也杀了三十个日本人。”

“我说他报完仇了，他却和我说没有，这一路上给过他吃的老婆婆，为了救他而死的战友，希望他平安回来的百姓都死在了日本人手里，他的仇人不是三十个日本人，而是全部出现在他面前的日本人。”

颂命缓缓说道：“他们有了后路还会继续冲上前线吗? 我的答案是会的，因为他们一定要赢，只有这样他们爱的人才能好好活着，子孙后代才能活着。”

“张启山，你太沉迷官场黑暗而不去看百姓性情了，那些军阀，官宦并没有代表人性的决定票，人民才有，你啊，着像了。”

这话恍若一道惊雷，惊得张启山倏然睁大眼。

……

那天两个人沉默而散，张启山一直想着颂命那句着像了去看别人，才发现颂命说得对。

可他又不愿意和颂命说他错了，于是两个人整整三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见面送对方一句冷哼就算的上是今天心情好讲究了下礼貌。

不过，在1944的春天两个人还是破天荒的说了一次话，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今年的春天或许就是长沙最后一个太平的季度，这之后恐怕九门就要各奔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