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信纸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三天，硬是一个字没落下去。他想起之前慕青写他作文纸上的那一封，声情并茂，感人肺腑。郁闷着一张脸，最后把纸递到慕青面前：“帮我写封情书。”

“啊？”慕青正在看数据结构，一片一片的符号冰冰冷冷跟感情沾不得半点关系。

“就你上次不是写得挺好的，再写一次。我不会。”

慕青心里发苦，这人变着法儿的往他心上戳刀子。张晓阳谈恋爱以来，他都尽可能躲着他跑了，能待在实验室里就决不回宿舍。知道张晓阳要给乔初生买礼物，自己又找了比赛的借口逃了。他就在篮球场旁边抽烟，从看到张晓阳跟陈拾山出门，到两人拿了礼物盒子回来。他心里不好受，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可结果呢，他什么也做不了。张晓阳想活在阳光下，他便只能让他活在阳光下。

“对不起，晓阳，这情书我没法帮你写。乔初生要的是你的心意，不是我的。只要你心里想着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能写出来了。”慕青把纸推回去，他也就那一颗心，全给张晓阳了，他只能做到这样了。

心里想着喜欢的人，就能写出来了吗？张晓阳咬着笔帽，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最后定格在一个人的背影上，是那三年里自行车载着他驶过时，那片纷飞的衣角。他很想他，所以情书的开头写了：“如果你在就好了。”

慕青的方法很好，张晓阳的满满爱意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尽数倾洒在这张白纸上。白纸变成粉红色，被他夹在了课本中央。他想着他也应该找个合适的封皮包着。

他又收了一堆情书放在书包里，慕青又去实验室了。慕青忙到脚不沾地，一天天的，两兄弟见个面比登天还难。他回了宿舍把那一堆情书全部堆在慕青课桌上，又给慕青留了小纸条。他着急去篮球社参加会议，慕青已经因为长时间不去打卡被篮球社长狠批过一顿了，他再不去，估计篮球社长得把他们踢出去。

手机收到消息，是张晓阳说自己去了篮球社，会帮他签到，让他放心。慕青收了手机，跟师姐告过别往宿舍走去。

慕青实在勤奋的很，每天最早到实验室，最晚回家。师兄师姐看他这么拼的样子都有些心疼，这好不容易人家愿意早点下课，自然大家纷纷嘱咐他好好休息。

书桌上花花绿绿摆着不少信封，最上面用笔盒压着的是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今日份爱意已送达，请签收！后面跟了个眨眼的表情。

慕青拿了便利贴贴在自己的书架上，上面已经贴了不少了，花花绿绿，全是张晓阳的字迹。又给垃圾桶换上新的垃圾袋，一封一封叠得整整齐齐往里面放。最后面是一页熟悉的纸张，就那么放在那里，没有信封，也没有慕青亲启。右上角有一些些褶皱存在，明显是被压过的，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

“如果你在就好了。”

“我曾经想过我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可能是俏皮的，漂亮的，可爱的，古灵精怪的。总归不会是你这个样子的人。冷冷清清，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果不待在我身边就会被我忽略掉。”

“可我又是那么的喜欢你，想起你心里就会很安静。有你在大概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我操心。你那么优秀，那么迷人，那么让我喜欢。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正常。我很害怕你会觉得我不正常，觉得我说的是假话，毕竟之前我从没把爱情这种东西放在你身上。”

“如果你在就好了。”

“你会发现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抱着你，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好闻的高山雪松。我的确很喜欢你，是你想象不到的喜欢。可我告诉你了，你也不会相信。可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你要我证明吗？你还要我证明吗？可我该怎么证明呢？”

“如果你在就好了。”

“如果你在，我会在你耳边说三个字，你想听吗？如果你想听的话，那你能来我身边吗？”

落款：张晓阳

没有抬头，慕青拿着那张纸看了好久好久，他脑海里是为数不多的乔初生的样子，一个很安静的女生，不怎么爱说话，他们总共没说过几句。所以乔初生拥有跟他一样的性子吗？

张晓阳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乔初生身上的味道的呢，是那次醉酒吗？她亲他的时候？

他无法确定，所以这封没有抬头的信件到底是给谁的呢，他也无法确定。

也许心中有个答案，但是那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慕青想自己恐怕就是有些坏蛋分子在身上的，沼泽里面的淤泥成了精，变成手的模样，抓起来他面前的水笔。

他看到自己一字一句，在抬头处写上慕青亲启。结尾是那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三个字：我爱你！

他自私自利的收藏了小太阳的心意，把它变成夜灯，拖入无边黑暗为他快要枯竭的心脏提供光明。

更有甚者，在张晓阳问及有没有看到那封情书时，他对着小太阳明亮的眸子毫无愧疚的撒谎：“没有。”

张晓阳眸光黯淡了下来，垂头丧气回去趴在自己的课桌上。

不多时，他听到身后张晓阳的声音：“礼物已经寄过去了，上午寄的，三四天就能到，你注意签收！”

四天后，遥远的北方，乔初生于冰天雪地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等到了一封分手信。

同样的纯白色信纸，上面寥寥数语已经表达了他的全部，他说：“对不起，初生，我还是没法喜欢你，祝你永远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