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看着那一页又一页的照片翻过，全是他跟乔初生一起吃饭逛街时的偷拍。

也许不能叫偷拍，而是两个人为了保护同一个人的刻意摆拍。

他想开口解释，却发现不能解释，只能道：“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跟乔初生吃饭。”张晓阳指着其中一张，一男一女肩并着肩，有说有笑的往商场里面走。“你敢说这不是你跟乔初生？”

“你跟我纠缠不清的同时又跟乔初生在一起，不累吗？”

被如此误会，慕青只想直接说出他的目的。可他怎么能说。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是。

张晓阳在黑暗中泪流满面。他当然知道不是。

他想知道为什么慕青明明在南大读博士也可以跟他一起却要放弃早早出去工作，所以他登录了慕青的邮箱，可没想到，才登进去，一封主题为：下次断的可就不是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的邮件就弹了出来。

是一封威胁信，张晓阳不知道哥哥是得罪了谁。满怀担忧的点进去，看到的就是慕青跟乔初生的暧昧短信，相处照片。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慕青当初那么着急的一定让他去深圳，不过就是送走他好有机会转移肖康的注意力。

而他有一段时间弄不清缘由的手疼，也有了答案。

他握住自己的左臂，指甲嵌进皮肉里。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现在却丝毫没有感觉。

他好恨，恨肖康，恨乔初生，也恨他自己。

然而，最该恨的还是慕青。

哥哥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用自己当目标去替换他平安的一生。

如果世俗的眼光他可以不在乎，那慕青的生命安全呢，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黑夜掩盖了张晓阳滚滚而下的眼泪，他根本不敢碰慕青一直垂下的左手。即使慕青从进来到现在都一言不发，也没喊疼，可他知道，那只手断了。就跟当初知道姥姥的遗言一样，他感觉得到，他的左手现在痛彻心扉。

他多想抱着慕青问他疼不疼，可他不能。

所以他说：“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男人。”

一句话否认了过去的所有，慕青绝望道：“那你跟我说的那些喜欢算什么？”

“好玩儿，好奇，过分依恋。”张晓阳死咬着牙逼迫自己说出这些决绝的话。

“现在我长大了，有工作，我要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再需要你了。”张晓阳继续道。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留给慕青。

过分依恋。娶妻生子。

慕青突然发笑：“好，好，好。是哥哥挡你的路了。哥走便是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灯光大亮。张晓阳一下瘫坐在地上，身体痛，心也痛，他快要痛死了。

他强忍住去隔壁找慕青的冲动，拿了酒一瓶接一瓶的喝，只有醉了才会忘掉。

可为什么明明已经看不清路了，怎么还是忘不掉，怎么还是那么痛。

哥哥，哥哥，救救我吧！

哥哥，我好痛。

哥，救我。

哥。

哥。

慕青……

隔壁的哭喊声大到让慕青心碎，他简单做了个包扎让胳膊挂在脖子上。书房里酒气熏天，一室狼藉。张晓阳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既然决定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心呢？

不是不爱他吗？不是仅仅是依恋吗？

张晓阳。

坏东西。

慕青低头在他唇间亲吻。

张晓阳。

小骗子。

竟然还伸舌头。

——

晨光初启时慕青只拿了自己的证件前往医院。他昨天夜里跟侯小琴说了自己的决定，他会放手，去美国那个学校读博士。

在市医院前厅竟然遇到了小虎，好久没看到这个小孩儿了。

小虎长高了不少，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他见到慕青的第一时间却往慕青身后瞧，似是在找谁。

慕青上前去，笑笑：“他没来。”

小虎心事被拆穿尴尬一笑：“我不找他。”

“别装了，我早知道了。”

小虎虽然个子长大了，心智还是个孩子：“那哥哥你觉得正常吗？”

慕青知道小虎在问他喜欢一个男人正常不正常。他不能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做评判，只是笑道：“小虎觉得开心那就是正常。”

小虎却突然眉眼低垂，很是沮丧，他把自己的病历拿起来给慕青看：“我妈发现了之前我给晓阳哥哥写的情书，她觉得我不正常，她说这是病。”

精神科。

慕青问：“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说是病，要治。”

“哪个医生？”

“一个老头，我没看名字。所以哥哥这真是病吗？”

慕青想，既然医生都说了是病，那大概就是病吧。

又想起什么，他拉住正打算离去的小虎：“周六呢？”

小虎似乎有些抱歉：“妈妈知道那是晓阳哥哥送我的，给扔了。但是我捡回来了，只是不能带回家。不过哥哥，我马上要去治病，以后也会在外地上高中，周六我不知道怎么办。”

“给我吧，我帮你养。”慕青道。

小巷深处一个废旧纸盒子里猫咪干净漂亮，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养护着的。小虎把猫咪装进准备好的猫笼子，难过的看了又看，再交给慕青单手抱着。

等快走出巷子口，慕青突然问：“你的想法要不要告诉晓阳哥哥？”

小虎脸颊发烫，摇了摇头：“那是病，我会好好治的。就别给晓阳哥哥添堵了。”

原来，那是病呀。

那就让他一个人病着好了，张晓阳是应该好起来的。

——

头昏昏沉沉还不清醒，张晓阳拉开被子的手一顿。

他昨天好像是在书房吧。

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往隔壁卧室跑，整整齐齐好似慕青不曾来过。他赶忙拉开抽屉，一封信和一把钥匙静静躺在里面。

粉色信纸。

他记得抬头应该是没有的。可现在前面写着慕青亲启。

他也记得结尾应该是没有的。

可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爱你。

那是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