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望着跃动的火苗，他挪了挪自己快要发僵的身体，突然很想流眼泪。明明以前那么要好的两个人，现在却只能如两个陌生人一般坐在一起。就因为在一起过，拥抱，牵手，甚至是靠近，都不可以。

亲密的举动不可以，过分的言语不可以，多看他一眼都不可以，只因为他们在一起过，一切都被披上了道德的外衣。

想找点什么破解当前的囧境，侯小琴跟他说，让他把哥哥带回去。“哥，我明天要回去了。”

慕青拿水杯的手一僵：“这么快吗？不是一周吗？”

“嗯，事情处理得挺顺利的，提前完成了。所以想早点回去。”

“哦，不打算在这边玩几天？出个国也不容易。我可以……”

慕青想说我可以陪你到处转转，话还没说完，被生生打断。

“不用了，小老二最近要打疫苗，我不在，她妈搞不定。”

这是张晓阳头一次在慕青面前提起他的家庭。这次前来，张晓阳以为慕青第一天就会问他在国内过得怎么样，可两人就像是心照不宣一样，他从不问起慕青的男朋友。

而慕青也从未问起过冯玲。

张晓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后笑了笑：“哥，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结婚了。”

慕青浅浅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张晓阳却突然起身往慕青身边走，他坐在了慕青旁边的那条凳子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不过的距离。

张晓阳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上面就是他跟冯玲的婚纱照。

张晓阳说：“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要我去买车吗？给了我五十万，我当时送人了。”他像是感觉不到慕青闪避的眼神一般，执意把手机送到他眼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心脏病的阿姨，就是她妈妈。我把钱借她了。”

这一切慕青早就知道，这么多年，关于张晓阳的大小事情他全都知道。可现在，却只能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样子，“是嘛，那还真是缘分。”

张晓阳看到冯玲后，心里的酸涩被填补了一部分。

“确实挺有缘分的。我当时知道你找男朋友了，心里不舒服，就着急找了个人结婚。然后她就来了，我运气挺不错的吧，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

张晓阳如释重负，憋了这么久的事情还是说出来了。

慕青有一瞬间想抱住旁边这人，张晓阳身上的落寞泄露了一点点被他捕捉到，可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张晓阳眼睛里的幸福骗不了人。

他说：“晓阳，哥对不起你。”

张晓阳把手机收回来，人依旧坐在慕青身边没有动：“都过去了，哥。”

效果一般，张晓阳很自然的接上侯小琴派给他的任务：“妈她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她很想你。”最后，他还是说出来此次前来的目的：“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回去？慕青转头过来看向他的小太阳。当初张晓阳手机上的一句分手他就差点死掉，现在让他跟他回去看着他跟冯玲夫妻情深。

慕青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回了，我的身家都在这地方了，这边公司也离不开我。家里就辛苦你照看着些，有事儿给哥打电话，哥赶回去也来得及。”

“可是，这里你一个人，你九年没回去过年了。”不知怎的张晓阳情绪突然崩溃，他扯住慕青的衣角，把头深深埋下去，却再不敢靠近一步：“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根在哪里了？妈她已经同意你了，不然她不会让我来见你，还一定要我带你回去的。大家都想你回去，你为什么，为什么......”

张晓阳说不下去，慕青抬起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落在张晓阳头顶，他知道他弟弟眼睛肯定红了。

慕青只道：“我有男朋友，晓阳。”

——

一架纸飞机飘飘摇摇转了几个圈儿落在一双黑色皮鞋上，一个女人赶紧上前抱起调皮捣蛋的孩子，看向面前的男人。

三米多长的飞机模型被男人提了进来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男人把手伸向女人的方向，手掌轻轻拍了拍，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来，大伯抱抱。”

玩儿纸飞机的小女孩儿没有被桌子上的模型吸引视线，而是在看到一个如此高大的陌生人出现在家里时直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很明显女人也不认识进门的陌生人，他把目光投向男人身后不远处的丈夫。

张晓阳提着其他的东西走上前去，嘴上带着笑意。刚想给妻子介绍一下，手被慕青一把抓住。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身前冯玲抱着小老二的身影迅速割裂成片片碎片，随着他啊的一声大叫碎了一地。

他迅速抽开交握的手，一切又恢复如初。他走过去，从冯玲手里接过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孩。转身去看哥哥，可身后哪还有人。

雾气黑沉沉的压下来，张晓阳只觉得胸口发闷，好难受，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吓得一下坐了起来，虚掩着的门缝里还有亮光透了进来。

猛烈的心跳声自胸腔传来，压都压不住。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摸出手机看了看，凌晨四点了，离他回家还剩下五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匆匆四天，他还没把遗失的九年补回来，也没有劝动哥哥回家。感觉白来了一趟，什么都没搞定，张晓阳深吸了一口气，再躺会去，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

鬼使神差的，张晓阳起身下床。

怕打扰了哥哥，张晓阳没有穿鞋，轻手轻脚的往隔壁房间走。上好的羊毛地毯隔绝了冬日的寒意，也让他的行动没有丁点生硬。

哥哥没有关房门。

张晓阳轻轻推门进去，早知道慕青喜黑，果然如他想到一般，房间里窗帘拉得死死的，一丝光线都投不进来。哥哥也没有开灯，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失去功能，他只能凭借着触觉以及不远处轻微的呼吸声摸索着前进。

感觉自己像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