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相握，张晓阳惊在原地，他并未告诉过慕青张辰恩的名字，也从没向张辰恩提过关于慕青的一星半点。可现在情况，这两个人好像很熟悉，非常熟悉。

一行人往里面走去，张晓阳领着两个孩子前去拜谒，小老儿这才迷迷糊糊的搞清楚状况，磕完头立马哇哇大哭起来，她哭着喊着找妈妈，张晓阳跟吴菊多次安慰无果。一旁的侯小琴看着这一切只是止不住的流眼泪，吴菊回头一看，这还得了，又哭了，她刚才好说歹说才止住的。

吴菊转头去安慰侯小琴，小老儿扒拉着一旁的花圈想爬上去拉妈妈起来。张晓阳看的心里痛苦，边流眼泪边说妈妈死了，起不来了。

灵堂里乱成一锅粥，慕青拉着张辰恩跪在一旁，张辰恩脑袋垂的很低，大颗大颗的泪珠直往地上垂落。他扯着旁边大伯的手指：“大伯，我是不是以后都没有妈妈了？”

慕晴想了想，对小孩子说死太过残酷，也可能理解不了，于是道：“小辰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天国，就是外国你知道吗？她在那个国家会生活的很好很好，也会经常在梦里跟小辰联系，她会希望小辰天天开心快乐。你妈妈不想看到你哭鼻子。”

一个安慰人的童话故事，慕青眼神真挚，就仿佛冯玲真的只是出了趟国一样。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冯玲明明睡在这里大伯却说她出国。

张辰恩盯着慕青半晌，那边的闹剧还没停止，一旁的花篮被小老二扯乱了几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擦了把眼泪，问慕青道：“爷爷跟妈妈出国了，大伯你难过不难过？”

慕青无言以对，张辰恩比他想象中成熟的要早，他已经看出来他只是说了个安慰人的故事罢了。

张辰恩走过去抱起了妹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张晓阳身心巨累，他整理好被张辰欣弄乱的胸花，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连张晓阳高中时的同学都来了，本来打算好停一天的，结果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弄完。

冯玲的父母就是第二天早上来的，还没进门张晓阳就听说老太太晕了。知道老人家心脏不好，张晓阳去劝了好半天，老人家才敢进来看女儿。

乱石堆和车架子压得两个人的脸部都有些变形，现在看到的还是经过殡仪馆工作人员修复后的结果。可再好的化妆品也画不出活人真正的气色，老太太拉着冯玲的手一遍遍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这一生要说的话今天都得说完了，否则便再没有时间了。

老太太刺激受的太大，中途又晕过去一次，张晓阳找了个休息室呆着，说是他对不起二老，没照看好冯玲。

一直沉默不语的冯父此时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全是悲伤过度的嘶哑：“晓阳，你是个好女婿，我们不怪你，这都是她的命，都是她的命呀。”

慕青搀着侯小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青山，他们把两个人埋葬在了小院儿不远处的后山。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搀扶着侯小琴往山下走，侯小琴道：“晓阳，小青，以后我死了，你们就把我跟你们爸埋在一起，知道吗？”

正确的人情世故现在应该说一句什么死不死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可两个人都知道，侯小琴现在要的不是一句体面话，而是一句承诺。张晓阳点了点头：“好的，妈。”

两人把冯玲的父母送往车站，张晓阳一直把老太太搀着到了候车大厅。慕青去附近买吃的，张晓阳道：“妈，你跟爸就住在这边几天多好，等我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再送你们回去。”

冯父冯母都是老实人，一直把张晓阳当作救命恩人，现在又给他们当了女婿，冯母握着张晓阳的手：“你这边这么多事儿呢，也忙得很，我跟你爸也放不下家里，就先回去。”

“那过段时间我再去看您，你跟爸要好好的。”

冯母拍了拍张晓阳的手背，慕青提了一大袋子吃食过来，车站已经在通知排队上车了，两人把人送到月台，挥手告白，上车前，张晓阳突然有些哽咽，冯母跟他说：“遇到合适的，再找一个吧。”

怕是冯母以为人死如灯灭，他们的女儿不在了，那这个远在他方的女婿便也不在了。

慕青站在张晓阳旁边目的火车远去，他说：“以后我跟你一起，照看两位老人。”

——

张辰恩和张辰欣兄妹在请假一个星期后重新进入学校。张晓阳开车，慕青坐在后座，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宝贝。

张辰欣手里拿着刚得到的毛绒玩具，“大爸爸，你真是国外回来的吗？”

张晓阳在前面一阵无语，跟小老二说了很多次要叫大伯，总是叫着叫着就成了大爸爸。一边的张辰恩咳嗽一声：“小妹，他是大伯。”

小姑娘一脸天真：“好的，哥哥，他是爸爸。”

连大字都省了。

慕青道：“欣欣不相信吗？”

“是呀，哥哥说妈妈去了国外，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都回不来。”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慕青看，里面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可是爸爸你不是从国外回来了吗，还给欣欣买了这么好看的玩具，为什么我妈妈就不能回来？”

一车寂静，谁都没想好要怎么给三岁的小朋友解释死亡。

张辰恩道：“妈妈跟大伯在的地方不一样，大伯在地上，而妈妈在天上。”

小孩子眼里的天空，白云总是跟美好挂勾，张辰欣突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哥哥，妈妈在的地方是不是比爸爸的更好呀？我能去吗？”

“不能。”张辰恩道。

张辰欣最后被哥哥骂哭了，幼儿园一群老师站在小姑娘身后打算安慰，却谁也止不住小姑娘源源不断的眼泪。

张晓阳在一旁愁眉苦脸，平日里他一个眼神就会乖乖听话的宝贝，现在任他嘴皮子磨破，就是不肯进学校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