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行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皇后。

媚娘对着宫女和太监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

明清行接着说，贤有大富大贵之相，要让皇室稳定，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贤的面相又怎样？

剑眉过重，鼻如刀翼，目角带有刀斧之气，显得面相杀气太重，尖利有余，厚重不足，恐怕将来会损己而伤人。

旦呢？

四皇子面目纹理如浮云流水，竟呈祥和之气，却又变化不定，有隐隐风雨之势，这是化外散仙的面相，臣也拿捏不准，不过，他眉心有一道剑纹，如果将来成仙，也要遭受刀剑之苦，正所谓兵解，皇后不必为他担心，但看来，齐家治国不是他的本性。

其实，我最想让你看看太平，也不知道她婚后生活怎么样。

李贤对着旦说，母亲为什么要召集我们，她今天为什么要召集我们，肯定是有目的的，她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的日常生活。

对，她是在关心我们，关心我们的所思所想，关心我们是不是对她有异志。

旦，你洞察世事，明察秋毫，你得帮我。

二哥，你别这么紧张，乱由心生，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保持镇静，祸事就去掉一半，再说，能发生什么事呢？母亲不是也说了吗，只要我们忠心做人，一切烦恼都会迎刃而解的嘛。

哼，她是这么说的，可她还说了好多别的，难道你没听出来吗？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弦外之音，在逼迫着我。

母亲是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使用那么多诡计的，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

你当然不了解，你走了以后，母亲盘问了我很多关于门客的事情，目光是如此的犀利，闪烁着比我手下任何一个剑客的凶器都要寒冷的光泽，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吗？僧鞋，屏风后面那双僧鞋，这还不能使你对我的处境有所理解吗？

二哥，我还是那句话，临世不乱，危险已经远去了一半。

但是现在危险增加了一半，我知道，母亲现在的弄臣明清远就是僧人，他专门为母亲占卜凶吉，谈论时运天象，然后借机进谗言，他在屏风后面干什么，他在观察我们，他是在偷窥我的心事，大唐又多了一个祸星，他一定用妖术扰乱了我的心智，让我丧失为李姓恢复光荣的雄心和气势，看来我不能再忍耐了，我一定，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妖孽。

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吗，我当然想好了。

你是在引火烧身，你是在用小人物的狠毒，点燃你身边的危险之火，我想，母亲还不至于，被一个术士的几句无稽之谈，引入歧途。

怎么不会，她搞过衍圣之术，她对那逻迩娑婆满怀兴趣，那是太宗时期臭名远扬的江湖术士，她宠信无聊妇人津津乐道的，参佛礼拜，她怎么就不会相信明清远的谗言，明清远的出现，大大增加了我的威胁，

也增加了我向她宣战的决心，我决不能够，我要以理智冷静着称的李唐王朝，受妇人心血来潮的左右，我绝不能够让李家的子民，丢掉礼仪仁爱的汝教传统，而被无稽的妖道神佛愚弄，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明清远坐在门口念佛，这时两名刺客潜入他的房间后，对着躺在床上的人，狠狠捅了两刀，之后刺客偷偷跑了出去。

隔天，明清远端着木盘，上面有两把刀子和染红血衣，跪在皇后的寝宫里。

媚娘对着镜子边看边上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臣昨夜就寝时穿的睡衣，还有您杀臣时忘在臣身上的两把短剑。

开什么玩笑，你说谁要杀你？

臣不敢开玩笑，臣讲的句句都是实话。

拿过来，我看看。

是。

打开。

刺客是高手，扎的是心脏，并且不差分毫，皇后，再请看剑柄上的“内卫”二字，分明指者，是您这派的人。

如果真有刺客，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吗？

皇后明鉴，可是这位总打着您的名义的刺客不了解，明清远很难被杀死，他还在不知疲倦的尽力试着。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臣一直以为，杀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况且正像臣所说的，想杀死臣很难，但没想到他杀上了瘾。

查，给我从上到下的查，先查出这把剑是谁的。

皇后不用查了，臣知道是谁的。

谁的？

臣，不敢说。

你们都给我下去。

是。

说，是谁的？

是太子。

太子，为什么？

因为您宠臣，所以臣毕竟谗言，这就是太子的逻辑，自从上次为皇子们看完相，太子就恨上了臣。

贤最近是让我不大高兴，可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再说贤要杀你干嘛？

太子其实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命道，只不过还不甘心，把恼怒撒在替神宣道的人身上，以为臣也在神面前进了谗言。

你言重了，贤毕竟还是个孩子。

太子早已不是孩子，您如果不当机立断，那么很可能会危及到您的安危，贤已经在东宫计划着废后的步骤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臣也是东宫定期聚会的一员，并且在与会的众多抱负远大的才子中，被奉为上宾。

你给我跪下，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弄我。

请皇后息怒，您不知道吗？臣其实还长着另外一副面孔，他之后摘下面具。

媚娘好奇问道，你是谁？

您记不记得三十八年前，被当今圣上身上判了死罪的那个孩子，您还记得，那个怀着太阳般热烈情感的浪漫少年吗？你还记得，在圣上登基的太极殿，为他所爱的人，大胆鸣冤喊屈的那个莽撞情人吗？

长生，长生，原来是你。

所以，三十八年后，我在感业寺再见到您的时候，您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我还记得您在刑场上向圣上求情，要我做您的太监的情景，我清楚地记得，你当时的眼神，那分明写着一个女人对于一切真诚爱情的善良悟性，以及保护的直觉。

你既然已经跑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跑，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让我伤心，但我一天也没有忘记您对我的恩情，我曾经试图依靠时间来淡忘这场铭心刻骨的爱恋，结果恰恰相反，这反而是，我日益增强了为爱复仇的激情。

复仇，你要怎么样复仇啊？

记得您的皇兄李泰，请允许我暂且再次斗胆称他为爱人，他在与圣上围绕权力所进行的斗争失利时，曾对我说，一个王朝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被一个好人，一个昏庸的好人所统治着，它会像一个慢性病人那样，最终不知不觉的遍体鳞伤，甚至没有挽救的可能，当今圣上就是这样一位昏庸的好人，他的一切优点，就在于不善思考，循规蹈矩，明哲保身，能让圣上亲眼看见李氏王朝，败于他自己的古板，乏味和缺乏激情，这是我多年的夙愿，这也是我要治好他眼睛的原因，我要让他看见李家一败涂地，不可挽回。

你跟我说这么多，你就不怕我把你送给皇上。

我从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统治者的悟性，我之所以用日月和天空，创造一个新字献给您，不只是源于我的祝福，还因为您是上天钦定的，主持天下的新一届使者，即使您真的将我交于皇帝，等待我的至多不过是本应属于我的，直到了三十八年的死亡。

好了，你说的太多了，我可以保持你身世的秘密，既然我曾经救过你，就不会在三十八年后，把你推向同样的危险，不过，对于你为我树立的野心，我却不敢苟同，也没有兴趣，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出宫，要么就留在我身边，帮助我成为一个更贤明的皇后，更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你选择哪条路呢？

当然是第二条。

那好，关于贤，他毕竟是太子，圣上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

我有一计，既然他想杀我，那就让他的目的暴露，皇后，知道今年上元灯节，角抵戏由我主演吗？我会迫使他在那天的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我，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您的几要属臣，如果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他谋杀的证据，那也就抓住了他与您成亲作对的把柄，这样就连皇上都无话可说，废他，自然是最合理的结论，皇后以为如何？

你这不是在请死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苦肉计？

皇后请放心，我是不会死的，我所练的功可以刀枪不入，全身只有一处死穴，如果不命中，无论伤在哪，均如瘙痒，死而复活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等废了贤，摘下这可恶的面巾，将没有人会认识我，到那时，就连圣上的势力，也不能认出我来。

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