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明白了，周自强并不是馋自己的边三轮，是有话不想让其他人听。

“叔儿，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自强组织了一下语言：“小七，咱们不是外人，你爹把你说的有些话已经告诉我了，有些事情还看不大明白，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李卫国并不介意自己老爹告诉周自强一些事情，毕竟两个人要搭班，不沟通明显不现实。

比如报粮食产量，大锅饭的标准等等，大队长和支书相比，毕竟还是稍微弱了那么一点点，没有周自强支持，阻力不是一般得大。

于是，李卫国就没有卖关子，虽然周自强是外来的，怎么说也在小王庄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对小王庄应该是有感情的，对小王庄有利的事情，李卫国想不到他有反对的理由。

“叔儿，您是支书，咱们村到底有多少家底，您比谁都清楚，您说，就照着咱们村现在大锅饭的标准，大食堂能坚持多久？”

“这……”

周自强一脸苦笑：“小七，不瞒你说，我听了你爹的建议之后，就降低了标准，咱们村的大锅饭，基本已经是咱们公社最差的了。就这，估计也坚持不了半年，根本就坚持不到来年夏收……”

听了周自强的心里话，李卫国也忍不住直嘬牙花子。

明知道结果，还是让李卫国一阵头大。

“叔儿，还能再降低一些标准吗？最好能坚持到明年夏收，如果其它村子坚持不下去，大锅饭肯定就会停办，到时候咱们村也跟着一起停，剩下的粮食就可以分下去，大家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

周自强咔咔直挠头：“小七，先不说大锅饭的标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跟我去食堂吃一顿，看看情况，然后咱们再说！”

“成，叔儿，坐好了，咱们走着！”

……

一进食堂，李卫国就惊呆了。

今天吃的是大锅菜。

大锅菜没什么稀罕的，稀罕的是里面的猪肉。

巴掌大的猪肉片子，足足占了菜量的四分之一，一眼看过去，锅里的大肉片密密麻麻，有密集恐惧症的都受不了。

吃饭的村民更是过分，不管大人还是孩子，碗里的菜全都冒尖，大白馒头一抓就是四五个，也不管能不能吃完！

周自强让人给李卫国打了一碗菜，拿了四个大白馒头，两个人出了食堂，找了一棵大树，蹲在树荫下边吃边聊。

“小七，你感觉咱们食堂的饭菜怎么样？”

李卫国咬了一口肉：“不错，香而不腻，软烂正合适，好吃！”

周自强哭笑不得：“小七，我不是让你说好不好吃，我是说这种标准怎么样？”

李卫国哈哈一笑：“标准当然不错，就这种标准，大部分城里人都比不上！”

周自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到咱们镇……咱们公社其它村子参观过，就咱们村的伙食标准，基本就是咱们公社最差的，有两个大队，每顿饭都是两荤两素四个菜，另外还有一个汤，不是骨头汤，就是鸡蛋汤……”

“嘶……”

尽管前世听说过一些公社办大食堂的事情，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乍一听说伙食标准这么好，李卫国还真有些小惊讶。

“叔儿，以你对咱们公社的了解，就那些村的伙食标准，你说他们能坚持多长时间？”

周自强不屑地冷哼一声：“多长时间？我说他们连三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李卫国摇了摇头：“叔儿，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周自强一瞪眼：“怎么着，你觉得叔儿说少了，那你知道他们有多少粮食吗？”

李卫国再次摇头：“不是你说少了，是说多了，你只算到他们吃的，没算到他们浪费的。”

“什么？浪费？这么好的吃食，竟然还有人浪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卫国压了压手，示意周自强稍安勿躁：“叔儿，别说其它村子，就咱们村，再过一段时间你看看，浪费的人绝对也不少……”

现在是大锅饭刚开始，村民还是肚里缺油水的时候，而且以前饿怕了，还没人会浪费。

再过一段时间就不行了，忘记了以前经常挨饿的滋味，有时候吃的甚至没有扔的多！

你丫的一顿吃两碗菜五个馒头，我就只能吃一碗菜三个馒头，绝对不行，就算老子吃不下，也不能吃亏，拼命拿，吃不完就扔掉！

不是说所有人都坏，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好，一个集体里一旦出现几个坏家伙，很快就会把整个集体的风气带歪。

看见别人浪费，有些人就会有样学样，跟着一起糟蹋，不然就觉得自己吃亏。

“嘶……”

周自强又不傻，被李卫国一提醒，顿时就吓出了一身汗……

当然，也可能是大夏天，热的。

“敢，我看哪个王八蛋敢浪费，老子扒了他的皮！”

李卫国无奈地一笑：“没用的，看不住的。”

“怎么看不住？真要是看不住，我就每顿饭限量，看谁还扔！”

李卫国微微一笑：“那样估计就该有人跑去公社告你和我爹啦！”

周自强：“……”

哪怕是老同志，周自强还是对接下来即将遇到的困难估计不足。

没办法，这个阶段的变化太快了，很多人的思想根本就跟不上趟。

“小七，要按你说的，那就没办法了吗？”

李卫国摇了摇头：“没有太好的办法，人力有时而穷，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尽量挽回，真要是做不到，也不是你和我爹的责任……”

周自强：“哎……”

两个人整整聊了两个小时。

周自强最后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的。

看着老周有些佝偻的背影，李卫国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

不好意思，为了让老周引起足够的重视，李卫国把困难说得过于困难了一些。

其实困难并不是无解，很多地方都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段岁月，只要方法得当，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带头人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