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三奇再次肯定这是一个好人。

首先老人的眼神里只有胆怯，没有恶意，其次，坏人不会这么真情流露。

“快扶他起来，他年纪大了，不能这么一直趴着。”

门三奇让陈矮子等人把老人扶起来，安慰一阵，才慢慢询问。

“老人家，你是谁，这是你的狗，为什么你的狗会被人追杀，你还躲在这里偷看？而不是救下来。”

“城管队要杀我的狗，我哪里能拦得住，要是我硬拦，我的命也没了。我不是担心，是我家里还有一窝狗，要是我也死了，他们没人照顾，都会死。”

“他们为什么会杀你的狗，而且还不是杀一只，是一次性杀这么多？”

“荒唐，荒唐，荒唐呀。他们傻狗，是因为我们这里有一句话。”

“因为一句话杀狗？”

老人说话的速度慢，节奏也很慢，搞得门三奇追问一样。

老人喘了口气，“是呢，因为一句流传下来的话，就杀了这么多的狗，造孽呀。”

“什么话？”

这一次是几人异口同声追问。

“因为一句谚语，骑狗要下雨。”

骑猪要下雪，骑狗要下雨，地归世界有这么一句流传。

但是因为这一句话杀害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闻所未闻。

门三奇让老人坐下来，慢慢说出事情的原委。

山谷右边的大缓坡上有一个村庄，隶属下仙城管辖。这个村庄的名字特别有意思，叫做狗旺村。

从名字上就知道和狗有关系，事实上确实如此，早年这里靠种地生活，村民买不起牲畜，就锻炼狗来干苦力，后来慢慢觉得好用了，把狗当马来骑。

骑马出去不一定有人看，骑狗出去的辨识度就很高，渐渐地，这个村就被叫做狗旺村。

后来这个村庄有的人家养肉狗。

在阳界，狗肉有壮阳的功效，在阴阳界也一样，虽然比不上太阳花那种逆天的东西，却也效果杠杠的。

再说了，什么层级的人有什么样的需求。顶层人用昂贵的太阳花，底层人哪能买得起，吃顿狗肉爽一爽也算让人羡慕的成功人士了。

狗旺村比欢迎养狗肉的村民，但是有的人总是经不住诱惑，悄悄做一些这方面的生意，总之，在明面上，这是一个爱狗如命的村子，狗和人相互依靠，共同存在许多年。

这老人是狗旺村的村民，他自己也养了几条狗，帮他看门，干活。年轻的时候，他是一个猎人，带着他的狗四处打猎为生，他的绝招就是追踪和隐藏，只要他想追的猎物，跑到天边都逃不掉。只要他想藏起来，和合适的环境，就很难发现他。

这就是为什么门三奇发现不了他。

老人的名字叫做狗娃。狗娃老了以后走不大，就在村子周围开了几亩荒地，靠种地苟活。虽然生活艰难，勉强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而且他老了，吃得少，穿的没要求。

狗娃唯一的消遣是坐在村头看风景。目光所及皆是过往，心之所向皆是人生，慢节奏的生活还说的过去。

昨天狗娃吃了几口剩饭，就在村口闲坐，这个时候飞来几个人。

“喂，老东西，你知道哪里是狗旺村？”

问话的是一个长发青年，这混蛋十分礼貌，说话的中间还冲狗娃吐痰。

“不知道。”

“你这个老东西，这么大年龄了，老子以为你知道，原来是个棒槌。”

“你知道，你还问我？我不知道我是棒槌，你是什么棒槌？”

“呀，这老东西，还挺有个性，老子本来是想给几个草根户名额，看来想多了，今天不找了，回家睡觉去。”

草根户是县城的一个政策，是给生活贫困人的一个基本生活保障，只要有了这个身份，每年能拿到一些口粮。

草根、草根，给的口粮自然是一些狗都嫌弃的食物，但是对于底层的人来说，那是好东西，所以人人都想进草根户。

但是，别看这个草根户给的东西垃圾，想入那是需要有点关系的。一般情况下早让领导的亲戚们霸占了，真正的穷人们不会敬酒，不会搞关系，是轮不到的。

但是也有例外，有的时候上面为了显示自己的正大光明、关爱草根，会象征性地发几个名额。还有的时候为了宣传的需要，也会把名额发到真正的穷人手里。

这些发放的人都一个共同点，蛮横。

手握资源，能轻松拿捏你，又没人监管，不蛮横还等啥？

地归世界的人都是这一个样子，只要有一点的权利，就会当做十点来用，不用浪费。

所以，当长毛青年说出草根户的时候，狗娃动心了。

说不定这个牛逼轰轰的年轻人就是为了搞新闻来放草根户的。

“小哥，你别走。你说什么？”

“我说草根户名额。”

“你是来发放名额的？你是搞新闻的？”

“你别管我是做什么的，组织上有规定，不能说，要保密。”

“我知道，我知道。”

就这么几句，狗娃就完全相信了长毛青年，态度自然卑微起来。

“长官，你的那草根户名额能不能给我一个，我可是穷人一个，你看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长毛青年牛气起来，仰着尿壶一样的脑袋，鼻子快要冲上天，“你想要名额啊，可以啊，不过得立功，对我有用，我才能给你。”

“长官，您说，您让我立什么功？”

“我刚才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机会？”

狗娃一头雾水，好像自己要错过一个亿，猛然想起刚才长毛问路的事。

“您是说狗旺村在哪里？我身后就是，我们村就是狗旺村。”

“哦，原来是这里，老子我刚刚上任，对这里还不熟悉，所以就过来问问，原来是在这里，好了，我知道了。”

长毛说完就走。

“长官，那名额呢？”

“老东西，我第一次问你，你没说，就算现在说了，你错过机会了。”

“那，那还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长毛青年的眼珠子溜溜转，露出狡黠的奸笑。

“你们这里是狗旺村，是不是有很多的狗？”

“是的。”

“那就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

“长官您说。我一定能办到。”

狗娃的贪心一旦被点燃，就完全被长毛控制。

人都是这样，被欺骗时，被控制时，一般都是由内心的贪念引起。不贪不占、无欲无求，神仙都拿你没办法。

“我这不是刚刚上任吗，需要给我的领导送礼，你给我整几条狗，杀干净了。要是我的领导吃高兴了，你的这个草根户就成了。”

杀狗，这是狗娃十分讨厌的事情，他曾经还挨家挨户去检查，不让杀狗的事情发生，可是现在让他自己做这种事。

“这个，这个，我们村是不杀狗的。”

“不杀可以，我也没有强迫你，那你的这个草根户就拿不到了。我走了。”

长毛青年作势要走。

草根户是狗娃多年的梦想，别人的梦想是升官发财，赚很多钱，娶好多老婆，但狗娃只有一个理想，那就是草根户。

“你别走，我们可以商量。”

狗娃被猪油蒙了心。这个长毛青年的话里有许多的漏洞。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草根户，单说让领导高兴了，才给名额。什么是高兴？这个事情就不是一个量化的东西，也不是一个能说的明白的事情。

但是狗娃没有意识到这些，他满口同意下来，按照长毛的要求，杀狗、整体干净，包装好。

可怜几条跟了他好久的狗，就这样变成了肉狗。

“长官，狗肉你已经拿到了，那我的那个名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