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韩再暖所料，‘再暖文化’真的就更像一个工作室。

它位于距离东陆大学五公里外的山北创意产业园内，位置相较市中心算是比较偏远的，产业园规模不大，一共就三幢七层左右的写字楼，外观做得说好听点是现代工业风，韩再暖下车一眼看去，像是叙利亚战损风。

不过走进去，确实也可以看出设计者有心做出的老工业感，锈蚀自行车的装饰，红色的钢筋骨架，还有刻意裸露出的一片水泥灰下的红色砖块，看起来与边上那一片片落地窗格格不入，但是又意外的有点艺术感。

网红韩的公司就位于A幢的3楼，上楼走过公共区域，路过左右交错的加起来二十来个隔间走到最里面就是。这是一个三十平左右的办公室，应该是这一层最好的位置之一，三面全落地窗，进去就看到窗外交错的枯枝，可以想象春夏草长莺飞的季节，这儿树冠茂密的话，一定很舒服。

隔间理论上似乎是可以放十来个工位，但是目前只有六个办公桌上有东西。玻璃门上挂着的键盘大小的木质牌匾上写了“再暖文化”四个字，潦草又带点小心机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韩再暖来都来了，就不会再瞻前顾后。她很头铁的一步迈进“自己”的公司，左右一看，发现自己在外头看到的没错，里面真的一个人都没。

不是都在等自己吗？等不到就散了？她看看时间，这也没到吃饭的时候呀。

她给沫儿花发微信：【我到了，你们人呢？】

沫儿花回的很快：【老板你终于来了，你来会议室吧，我们一早预订的会议室，不用会被野人占掉，我们就提前进去了！】

韩再暖记起自己上楼时就看到里面有个大会议室虽然拉着落地帘，但隐约可见不少人，当时就猜里面有人开会，没想到是自己人。她拍了拍又开始发麻的头皮，深吸一口气，转头走了过去，到了门口，敲了敲门。

下一秒门就被人拉开了，一个一头卷毛，极为白净的小男生摆出一张哭脸：“再再姐你终于来了！”

呼！终于到了！

韩再暖一听他的话，忍不住露出了松快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以网红韩的身份出“远门”，此时有种上西天取到经的快感：“不好意思，迟了那么久。”

“没事没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韩再暖立刻看过去，一眼扫过一个双马尾黑色萝莉装的姑娘，迟疑了一下，又看向别处。

谁知那萝莉开口了：“老板老板，坐呀，我们把样品都拿来了，顺便试吃一下呗。”

还真是她！韩再暖震惊了，再次看向那暗黑萝莉。这低沉磁性的嗓音，这字正腔圆掺杂东北韵味的口音，一如微信里她的助理沫儿花……她以为应该是个像楼静雨那般中性飒爽的外形，却没想到是个虎皮萝莉！

“沫，沫儿啊。”她颤颤巍巍的确认。

“诶！阿八你让让，别让老板再往里挤了，老板您坐这儿成不？”沫儿花坐在挺里面的，叉着腰开始指挥给韩再暖开门的男生，阿八乐颠颠的让开，还不忘往嘴里塞个零食。

会议室挺大，坐了居然有九个人，清一色小年轻，穿着打扮虽然没沫儿花那么夸张，但是也都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让审美已经被大学校园钉死的韩再暖很是适应不了。

不过颜值居然都挺高，而且全都在韩再暖的审美上。

给韩再暖安排了座儿，沫儿花又问了：“老板您刚才喊我干哈？”

“哦，我就是问，会开到哪了？”

“嗯？您不在我们开啥，这不没开始吗？”

“啊？”韩再暖肝颤儿了，作为一个老行政，她从没开过没准备的会，更何况网红韩的会，人家裸考好歹平时有学，她是丝毫没接触过，等于刚上小学第二年就去高考，试卷估计都看不懂！

她看看时间，挣扎道：“这都快吃中饭了，要不我们先放……”

“老板，没事儿！你看我们这都吃了一个钟头了，一点都不饿，每样给你留了一包，咱边吃边开呗。”沫儿花义正言辞，旁边小年轻们纷纷点头。

韩再暖有点不理解他们上赶着开会的态度，她都这么死命给他们架梯子了，他们就是不接茬。这年头真跟网上说的，年轻人倒卷老板？

难不成这个会是他们要求开的？是要弹劾自己？

“哎，”她没辙了，点点头，“那，哎，我有点累，沫儿你主持。”

“啊？我啊？”沫儿花指着自己。

“嗯嗯，”韩再暖轻抚眉头作休憩状，连连点头。

“那，我就只能先说丽舒那事儿了啊，”沫儿花道，“我跟我师兄聊了，他说我们的情况没必要单独找律师，可以先跟其他几个公司一起请一个律师告，毕竟案由一样，就是丽舒自己产品翻了车，属于违约，真要告赢了，那我们不带货的事儿他们就没脸跟我提了，不过这个的前提就是，得把丽舒焊死在激素门上。”

“现在出了报告没呀？”阿八问。

“废话，网上各种第三方检测满天飞了，但是丽舒不认，而且挨个发律师函，要反告他们侵犯名誉权，你们说说，这教科书一般的反派操作。”

“总之就是要拿个有权威性的报告和其他带货的公司一起告丽舒是吧，”韩再暖总结陈词，“那报告我们是等着，还是自己也去整个。”

“你要是觉得OK，我就让师兄攒个局，大家受害者济济一堂，共商大计！”暗黑东北萝莉小拳拳一拍桌子，气吞山河。

韩再暖看着她：“你师兄何方神圣？”

“金圣的律师啊，上回不是还来咱这玩过？”

“律……”韩再暖猛地住口，她差点问出律师是你师兄那你岂不是也学法这句话，但这一问绝对社死，毕竟她的员工，她不可能简历都不看就招来吧。

她决定换个方法确认：“真想看你穿这身上辩护席啊。”

沫儿花朝她嘻嘻一笑：“学法和lo装不冲突，老板，我这不还能给您当法务嘛。”

果然，这暗黑东北萝莉居然是个法务！

又是助理又是法务，这样的多功能人才，工资说不定比她行政韩还高。

她哭笑不得，点头道：“行吧，那下一个。”一边抬手去拿面前桌上的一堆试吃样品，刚一伸手，她忽然一恍神，眼前好像突然变换了景象，像是冷不丁出现了一扇窗，窗外……景象一晃，又回来了，眼前沫儿花旁边的年轻人正在说：“……但我还是觉得这个话题不……”

韩再暖眨眨眼，她左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拼命回忆刚才看到的那扇窗，有点眼熟，窗外，好像有银杏树。

她心脏狂跳了一下。

“……所以我现在觉得那个服刑犯那边可以考虑……老板？老板？暖暖姐？”

韩再暖回神，发现自已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却什么都没拿，整桌人都看着自己，她定了定神，尴尬的笑了笑，随手抓了一包薯片，拿到手里一边拆一边示意：“没事，继续。”

同事们面面相觑，那男生继续道：“那个，就是说那个话题的冲突性……”

韩再暖神思不属的拉开了薯片袋，在低头往袋里看时，忽然又感到脑子一晕，像是被什么东西扯走了思绪，身体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手里的薯片，变成了一杯茶。

她抬头，眼前正是那扇恍惚中看见的窗，窗外一棵银杏树的树顶金黄茂密……正是医学院后院那棵。

她……这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