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剑星不愧是半专业的，三两下给韩再暖装得妥妥帖帖，不仅旧硬盘和内存条都给安进了新主机，必备软件也都下了干净的版本，一应软件装完，再开机依然飞快。

临走韩再暖非要约他再吃一顿，孩子很不好意思，连说该感谢的是他，并且拿一直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钟锋佐证：“钟老师应该明白，我们这一挂的，要是碰到拆别人机子的机会，那都得抢着来，指不定还要倒贴一顿饭呢！”

韩再暖立刻：“那你请我吧！你附近哪个食堂？”

郑剑星：“……”

韩再暖：“不开玩笑，我们再聊聊脑机接口的事吧，我很感兴趣！”

郑剑星一脸惊恐。

韩再暖眨眨眼：“怎么了？”

“老师……我有女朋友。”

“……我也有男朋友，”韩再暖憋着笑，手指连点，“比你帅，比你高，目前肯定比你会赚钱。”

“哇……”他脸红彤彤的，尴尬的眼风乱飞，“我是不是有点丢人。”

“不丢人，我刚才反省了一下，我的话确实会引起误会，你的回答很好，以后请继续保持。”韩再暖道，“要不我喊上我男朋友你带上你女朋友一起吃？”

郑剑星再次惊恐：“老师，您是社牛吗？”

“？社交不就是这样？”

“不！我和我女朋友圈子分得很清楚的！”

“啊，那好吧，”韩再暖砸吧砸吧嘴，“行吧，那下次再约好了。”

“老师再见！”郑剑星如释重负，飞奔逃离。

韩再暖在大门口挥挥手作道别，慢悠悠走了回去，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的时候了，走廊里人多了起来，她按了按电梯，发现电梯在五楼许久没动，便干脆转身走了楼梯，刚到二楼还没出楼梯间，就听到一串脚步声，三个白大褂走了下来，带头的正是影像学的黄页平教授！

韩再暖脚步一缩，差点顺着栏杆翻下去，强忍住心虚打招呼：“黄教授。”

“韩老师！”黄教授一开口就给了韩再暖一个惊雷，这位四十多的大哥是个纯I人，向来喊她小韩，如今突然改了口，她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可黄页平见到她显然很高兴，“终于看到你了，我上回让你找我，你怎么不来呀？”

“哦，我这不忙嘛，这两天忙着换设备。”韩再暖半真半假道，“你们出去啊？”

“对，开会，哦！说起这个会，还跟你有点关系呢，你要一起去吗？”

不是我，是教授韩吧！韩再暖觉得自己头毛都要炸了，不急着否认，先强颜欢笑：“怎么就跟我有关系啦。”

“咦？不是你说结合影像学与脑机接口技术对脑神经网络进行临床观察吗？其实我一直有这个想法，但是手头研究积压着一直没动，多亏你的鼓励，我觉得还是要鼓起勇气往前沿技术冲击一下。所以跟院里提了这个想法，不知怎么的，刚才他们通知我过去开会，说有要紧事。”

韩再暖仔细听了黄页平的话，在脑子里逐字逐句翻译他提到的话题，感觉自己高考前划重点都没那么认真过，等到感觉自己明白了，才勉强道：“是呀，是该，咳，往前沿冲击才对……呃，开会我就不去了，只要是能对你们的研究有帮助就好。”

“好嘞，啊，还有，韩老师，你说要我准备一下给钱宇灿做核磁PET和CRSR，怎么，是他们家长要求了吗？”

“核磁、PET、CR……”什么？韩再暖努力不让尾音上挑，以暴露自己的一无所知，但她好歹能从钱宇灿这个名字上推断出这些名词是针对什么病人的，她继续强颜欢笑，却已经撑不住了，“这个……还在确认中。”

“哦，那你赶紧确认呀，你不是说要邀请那个鲍勃·劳伦斯来访问吗，哎呀，我对他真是仰慕已久，如果真能请来，那PET可不可以让他操作，我在旁边看看就行！”

“我……？”韩再暖这下真的忍不住尾音上挑了，该死，她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PET是什么，但是鲍勃·劳伦斯她还是知道的啊，那不就是前两天他们筹谋要请来的鲍勃教授吗！世界级意识障碍研究领域的大拿，连屈乔听说了都一脸敬仰的人！

她“要”邀请？不是“会”、“可能”、“尝试”，而是“要”！好大的口气！难道是黄页平传达失误了？鲍勃什么咖位，她什么咖位，她说请就请？当人家马戏团吗！

但不管黄页平传达有没有误差，这事儿可能教授韩真的干了。

而她还不知道。

韩再暖满腔的疑惑都没法跟黄页平说明白，只能打着哈哈，催着人家去开会，结束了这次要命的会面。冲回办公室，趁着记忆还清晰，先搜CRSR，一看搜索结果，她心里冒出一句果然如此。

CRSR，其实是CRS-R，叫做昏迷恢复量表，就是为了诊断患者意识情况的。它是一个系列测试，相比那些核磁共振和扫描，它不仅需要专业人员，还要耗费大量时间，而且是按天算，一个可靠的量表评分，需要专业人士每隔三天左右对患者进行一次测量，一共进行五次左右。根据每次测量的评分综合判断患者的意识情况。

教授韩拜托黄页平做CRSR，无异于请他加班出差，都真是教授还好，但她一个行政去拜托，着实有些越界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能暗叹一声，又开始搜PET，一时着急，什么关键词也没有，一个回车，出来一个英语词典界面：宠物。

韩再暖“……”她说怎么三个字母组起来让她如此茫然。

该死的简写世界。

她又加了几个关键词搜索了一下，也看明白了，PET是功能代谢显像的简称也是一种CT，只不过更高级，相比医院常用的增强CT，它用核素显影，更安全，主要是通过给人注射核素，通过扫描显示重点部位代谢核素的情况，以判断病人的病情。

尤其在意识障碍评估领域，因为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大量能量，通过PET-CT，就能更方便的观察患者的脑部活动，以捕捉其意识存在情况。

她记得之前屈乔好像已经建议过钱宇灿的妈妈给钱宇灿做一个“高级CT”，那估计就是增强CT，看来现在是方向错了，应该做的其实是PET-CT？

不，不能说是方向错了，增强CT足够观察脑部的病灶情况，那也是屈乔为了确认她的说法而进行的尝试。

他们对于钱宇灿到底有没有意识并不在乎。

或者说想过，但不敢多想，因为在那样一具躯体中，有意识可能比没意识更残酷。

可很显然，三个韩再暖，都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