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生沉声问道。

……

“这掌关者，乃是名副其实的道皇境强者，上古时期的大能，可拥有如此实力的他，居然会向修为只有始元境，且没有找到自己道的苏夜问道？”

周天和脸色大惊。

问道，既是修士之间互助拔高的交流手段，也是打压道心的有力途径。

自古以来，问道一事，多是同等修为之间，或是修为低者向修为高者发起。

至于修为高者向修为低者问道，这也有，但修为高者，向连道都未找到的人问道，这却是天方夜谭。

周天和边上，年老修士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就连先前离去的叶无邪，也不知何时来到这里。

他负手看向立于虚空的苏夜，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同一时间。

整个山海关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议论，抬头仰望着苏夜。

见证问道，可以加深自己的对道的理解，这种机遇，百年难得一遇，没有人愿意放弃。

而且，他们今天见证的，还是一个道皇境强者，向一个始元境发起的问道。

……

此刻，天地之间，山海关之上。

仿佛只剩下了苏夜衣袍的猎猎之声。

他身躯拔直，凌空而立，神色平静的看着秦相生。

“在苏夜看来，真正的强者，是拥有无上实力，身处高位之时，仍能对弱者给予足够的尊重，仍能以弱者的尊严作为边界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面色巨变。

自古修士普遍的观点之中，真正的强者，就是拥有极强实力，纵横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苏夜此言表达的，却是与之大相径庭。

山海关上，诸多目光游移间，可以看出，每一双眼睛之中，都充斥着难以理解的意味。

“成为强者并不难，但成为强者之后，给予弱者足够的尊重，却是无比艰难。”

“从未听过，有任何一个极强者，放下心中成见，对弱者怀有敬意，和弱者平等相处，也从未听过，有任何一身份高贵者，不拘于世俗之礼，放下身段，与常人相处得融洽。”

周天和感慨，眸光之中明亮几分，似是从苏夜这一番言论之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对强可直得起傲骨，对弱可俯得下身躯，此乃圣人之征，此乃……”

年老修士亦有所悟，不过话到此处，他看了叶无邪一眼之后，却是不再言语，选择噤声。

“此乃人皇之象是吧。”

叶无邪合上书本，说出了年老修士未曾说出的话。

年老修士一时间脸色尴尬。

叶无邪嘴角轻扬，目光留在苏夜身上，笑道。

“天和兄，此言差矣，远古时期，有位人皇，为救被异族掌控的亿万人族，甘愿俯下身躯，跪在异族皇宫大门之前三千年。”

“无邪老弟，你说的，是那位被钉在人族耻辱柱上的人皇‘殇’？”

“可是，今日听苏夜一席话，天和兄认为，这位‘殇’，真的，是人族的耻辱吗？”

“不敢妄言！”

周天和心神大骇，叶无邪一席言语之间，他竟险些道心失守。

“呵。”

叶无邪继续笑道，

“此外，天和兄所言的身份高贵者，不拘于世俗之礼，放下身段，与常人相处得融洽之人，也并不是没有，眼前恰好有一个。”

周天和顺着叶无邪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虚空之上的苏夜。

刹那之间，他的心神之中，突地涌现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震撼。

“是啊，苏夜是大荒帝国镇北王，但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与人平等相处，未曾称过一声‘本王’。”

几人的讨论，传了出去，不出片刻之间，山海关众人，俱是双目呆滞的盯着苏夜。

如不是周天和等人提醒，他们，似乎只记下了苏夜的修行天赋是如何天纵，却没有想起，曾经那位以凡人之躯，获得整个大荒生灵认可的大荒镇北王。

苏夜！

……

“哼，苏夜此言当真大逆不道，谁不知道掌关者视弱者如蝼蚁，他这么说，无异于是破坏掌关者的道心，掌关者必会奋起杀之！”

“我还在想怎么挑拨苏夜和掌关者，让掌关者出手灭杀苏夜，现在倒好，苏夜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等！”

“今日过后，山海关之中，再无苏夜，大荒之中，再无镇北王！”

“道皇境强者一怒，伏尸百万，苏夜，你就等死吧！”

龙往严，魂五，柳鹤立，徐无行四人听到苏夜这话后，纷纷露出冷笑，看待苏夜的眼神，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可当四人看向秦相生之际，却是脸色巨变。

因为此时的秦相生，竟是手持大刀，闭目而立，隐约之间，可以感受到其身上流转不息的道之气韵。

“糟糕，这是顿悟的景象，苏夜这番话，居然会让掌关者产生顿悟，一位道皇境强者的顿悟，这该得有多恐怖，这苏夜，究竟是干了什么？！”

柳鹤立心神大骇。

一个始元境修士的一番话，居然让实力恐怖的道皇境强者，都进入了顿悟之中。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稳住心神，掌关者说一不二，他既不让苏夜对我们动手，我们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一旦作出举动，让苏夜有机可趁，掌关者反而不好阻止。”

“毕竟，这时候的苏夜，在某种程度之上，还是掌关者的传道人。”

龙往严冷静下来，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柳鹤立、魂五，徐无行闻言，纷纷点头。

当前他们每个人俱是神魂受损严重，面对士气正盛的苏夜，北一区众人，不可能是对手。

他们可依仗的，只有掌关者。

……

“天下万物，为道难求，苏夜一言，竟令得掌关者都进入了顿悟之中，当真不可思议。”

叶无邪神色复杂。

……

众人低声议论之际，秦相生身旁的碧蓝大刀忽地腾跃升空，短短数十息间，一股庞大浩然的刀意，自天穹深处，往下方渗透出来。

此刀意之盛，有如惊鸿之芒，此刀意之广，力压山海关，绵延数百余里。

这一刻，方圆千里地界内的所有刀，俱是因此发出了齐齐的刀鸣之声，刀声之浩然，如蛟龙出海，直入穹宇。

“我的刀意，终于步入刀心通明的境界了，吾皇，你说的没错，万年后，我的刀意的确是因为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而突破境界。”

“我也终于领会到了，你当年那一跪的意义。”

“人皇，从不低头，但人皇……却会为了他的子民折腰。”

“吾皇，我似乎是，找到了，我人族的希望。”

秦相生默默叹了口气，伸手一招间，碧蓝大刀融进身体，天地之间的一切异象，皆因此消失不见。

他捋捋缭乱的头发，取出一壶酒狠狠灌了一口。

这才正视苏夜。

“苏夜，你助我刀意突破，道心明悟，我不杀你等，但你，也不可斩杀龙往严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