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集市上杂货铺的店家，这条街上所有的吃食几乎都尝了个鲜，哪里还有没吃过的。

朱昌心底有些不乐意，没让他闻到还好，这闻到了却吃不上可是真遭罪。

他四处张望着，顺着风口的香气，下意识地迈腿追了上去。

“前面的，前面的！”他大声地喊着，“停一停！”

武大郎的脚程很快，游街串巷的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

等到又走出了几步才隐约间听到身后的呼喊，武大郎试探地停了下来，向身后望去。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正挺着大肚子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模样很是扎眼。

朱昌见人停下了，脚步慢了不少，摇晃地来到武大郎跟前，弯着腰有些微喘：

“小…兄弟…，你…怎么走的…如此快…”

武大郎不知所以，提了提肩膀上的扁担，憨厚地笑了笑。

朱昌也没想多说些什么，抬头见到武大郎的长相，明显一愣，有些尴尬。

然而离着筐子近了，先前霸道浓郁的香气如同炸弹般铺散而来，馋的人直流口水。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兄弟，你这筐里装的什么吃食，这样好闻。”

武大郎微顿，知道了对方的来意，连忙放下肩上的扁担，掀起包裹严实的白布的一角，忐忑地解释道：

“这是…内人做的一些面食，是拿洗肠草和鸡子做的，一张不过七…文钱。”

七文钱的价格是潘金莲要求的，先前卖炊饼一个不过三文钱，这样的价格让武大郎有些不敢置信，却还是按照潘金莲的要价去卖。

果然，朱昌有些犹豫，这个价格能在集市上吃一碗肉馄饨了，他低头看去。

白嫩嫩的炊饼上点缀着翠绿的叶片，黄澄澄的鸡蛋散发着浓郁的荤香，一股猪油的鲜香迎面而来，引得人食欲大动。

这材料是实打实的看得到，也怪不得会要价这样高，香气勾的朱昌脑袋都要扎进去。

他咬咬牙，下了决定说道：“兄弟给我拿两张，我要个鸡子多的！”

武大郎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随后反应过来赶紧找到几张油纸，拾起油滋滋的饼子包裹起来。

诱人的香气在封闭的空间里升腾晕染，显得更加醇厚。

朱昌嘴巴忍不住分泌了更多的口水，从腰间数过去几文钱后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武大郎有些兴奋地接过铜钱，小心翼翼地放到腰间，这是他第一次仅卖出了两张饼子就挣了这么多。

先前他还担心娘子的定价太高，自己待会空手而归会被嫌弃。

然而这开门第一红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武大郎重新挑起扁担，加快脚步向渡口走去。

…

渡口的人很多，通常是一些身强体壮的汉子，他们只等着来往的船只停下，然后一窝蜂的涌上去被主人家挑选，再谈谈价钱。

等双方商讨完后，他们便把靠着人力把船只上的货物卸下来。

这一天的搬弄下来，肩膀上便会划出道道肿胀的红痕，十分磨人。

为了更好的干活，稍微有些闲钱的人便不会亏待自己，通常会找些重盐饱腹的吃食。

而现在正是清闲的时候，很多汉子正饥肠辘辘地等在一边，时不时地撒看着周围。

武大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肩上的扁担，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便忙不迭地掀开筐子的白布，吆喝起来。

“饼子嘞～新鲜好吃的饼子嘞～”

在白布掀开的一刻，诱人的香气便争先恐后地飞扑出去，引得无数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旁边的一个男人看了半晌，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嘴巴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口水，他想了想昨天管事多给的三文钱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向武大郎走去。

“伙计，你这是怎么卖的？”刘二郎咽了咽口水。

武大郎见有人过来，拿出以往卖烧饼的劲头，“七文钱一张，里面添了猪油和鸡子，都是早上刚做的，还新鲜着哩。”

“客官，您要来一张？”

刘二郎一听七文钱便有些迟疑，七文钱都能买一两猪肉了。

武大郎做了多年的吃食买卖，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他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裸露的饼子叠成一排排的，翠绿间点缀着金黄色。

热气伴随着香味蒸腾升起，几乎糊到刘二郎脸上，腹中空空的只冒起咕噜咕噜声。

刘二郎顿时红了脸，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那你给我来一张吧。”

武大郎高兴地点头，利落地揪起油纸装进一张饼子，递了过去。

刘二郎赶忙接过，热气腾腾的味道在掌心传来暖意，他迫不及待地低头咬上一大口。

鲜嫩多汁的韭菜叶子在猪油的搅拌下锁住了甘甜的水分，烫嘴的面心裹满了荤香的鸡蛋，各种滋味在嘴巴里碰撞炸开，极致的味蕾传到大脑里只剩下两个字：好吃。

刘二郎还未咽下上一口，便迫不及待地咬进下一口，狼吞虎咽的模样顿时吸引了不少人。

远处观望的几个男人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围了上来。

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筐里的韭菜盒子便卖出了一半，浓厚的香气飘荡在宽阔的渡口，买到的人肉疼却也喜气洋洋的咬下一口又一口。

直到货船来了，才依依不舍地吞下去，拍拍手掌准备干活。

直到晌午十分，武大郎便将最后一块凉了的饼子以五文钱的价格卖了出去，然后便高高兴兴的收了摊子，原路往回走。

这一路上，武大郎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忐忑。

他从来没有这么早就卖光所有吃食，原来都是绕到天黑或是贱卖了烧饼才回去，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情，没想到这次如此顺利。

他心底忍不住哼出了小曲，飞快地回了家。

…

而潘金莲正在楼下的灶房里收拾东西，两人如今搬来的木楼是贱卖了先前的房舍才换来的。

楼下只有一间放着桌椅的外室和灶房，楼上则是一间杂屋和睡房。

搬来的头一天，武大郎便被赶到了杂屋睡觉，两人也没有什么夫妻间应有的鱼水交融，跟陌生人似的。

而现在，潘金莲也不打算改变什么，有些事当断则断。

“娘子，”屋外传来武大郎的声音，“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