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泱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只不过与上次观看心境截然不同。

上一次她是等候城破，担忧自己性命安危的普通百姓。

这一次她则是身为承国景帝的替身，哪怕知道登上城墙凶多吉少，她的心情却莫名放松。

此刻，一直等候在齐昌城前的大军在看见楚西宸登上城楼的那一刻立即举起手中长枪直指而去，大声喊道：“昏君还不速开城门！”

昏君二字，是扎在楚西宸心中的一根刺。

他未曾忘记当初在川城苏醒之后从暗卫告诉他的一切。

阳新关那一夜，因为他对南屏锦的怀疑，一意孤行，导致全军覆没。

而后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是南屏锦在川城只有三万守兵的情况下从西澄国前太子手中保下川城，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虽然在那之后他瞎了一只眼睛。

可一切都在告诉他，当初要不是他猜忌南屏锦，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而在那之后，南屏锦也失望离开，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楚西宸心中说不出的懊悔。

不过好在，那样厉害的谋士在离开他之后也没有归谢家军所有。

起初谢家军起义时，他还以为是南屏锦回去帮了谢家。

这于情于理都是正常。

得知不是时，就连他自己内心都松了口气。

可哪怕没有南屏锦在谢家出谋划策，他的国，也一点点被谢家军夺去。

而今，就连最后一座城池，也在谢家军的包围之中。

楚西宸没有回应城下那逆贼的喊话。

但他身旁的将领可忍不了，立即上前请命：“陛下，还请让末将领兵出城迎敌！”

步拯连忙上前将人拉起来，“吴将军，此次谢家来了二十万人，与我等势均力敌，若贸然出战，只会让我等落入下风。”

吴将军闻言一愣，转头望去，有些迟疑的起身。

“可若是不迎敌，他们也会攻城，到时候不就显得我等被动了吗？”他不解询问。

步拯眼含深意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秦泱。

“将军可知那是谁？”

“步大人别卖关子了。”吴将军是个大老粗，一遇到这种情况着急得很。

见他如此，步拯唇角轻翘道：“那位，是能制衡谢家军的存在。”

“就凭她一个女人？”吴将军满眼怀疑。

“她可是这三州最了不起的女人，将军莫要小瞧她。”步拯说这话时，都未曾察觉到自己语气里浓浓的忌惮。

吴将军显然是不能明白的，但他对步拯很信任，在步拯没来之前，他们几乎没怎么赢过，就算是赢，也是惨淡收场。

步拯的说话时不算小，楚西宸和不远处的秦泱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秦泱侧眸看去，脑海中闪过谢南醉提及此人的话。

谢南醉说，步拯有一个妹妹，今年应该十二岁。

也不知道这个妹妹有没有随军到此，如果在的话，想必将步拯收入麾下不是难事。

跟着谢南醉学习过几日的秦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思考事情的思路都发生了变化。

从前的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些。

楚西宸原本因为一句昏君陷入沉默，如今在步拯的话语之下，才从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中脱离出来。

他望向城下，语气淡然，“攻城之前，尔等不妨先看看朕身边站着何人。”

他两指轻招，秦泱便被人推着上前。

走到城墙边上，如此高度让人觉得眼前阵阵放大发昏。

秦泱两眼一闭，感觉整个人好似都在转圈一般，又知晓惧怕如此高度的人绝不会是谢南醉，只能强压下恐惧，再次睁眼。

她强迫着自己淡定下来，望向谢家领兵的人。

那人她在谢家时见过。

而且还跟对方聊得很投机。

当初起哄她跟谢知书的人里就有对方一份。

一瞧见眼熟的人，秦泱只觉得鼻子一酸，就很想哭。

身旁的楚西宸察觉到秦泱的异样，也只当她是身体虚弱所以不舒服的表现。

此刻的尚且觉得自己胜算颇多，尤其是在他话落之后，敌方将领还真盯着看了许久。

这让他的信心一点点膨胀。

“如何？”

当信心膨胀到了极点，楚西宸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底气十足。

城下，将领盯着熟悉的小丫头看了许久，见她此刻决然的模样，心里头心疼得很。

那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跟他女儿差不多大，此刻却要为了两军交战而被压在上方。

他心中的怒火，和本该表现出来的怒意融为一体，几乎立即暴喝一声：“昏君，尔敢！”

得到这一反应，楚西宸乃至身后众人无不是松了口气。

楚西宸更比刚刚要自信几分，冷哼一声摆起架子，“怎么，不敢动兵了？朕还以为尔等逆贼连朕这个君主都敢反，不会顾忌自己的主子呢。”

他讥讽一语，城下众将士蠢蠢欲动。

为首将领简直想用长枪将他的脑袋捅下来高挂空中。

可偏偏此刻，他还要忍。

他深吸了口气，朝上方大喊：“废话少说，你如何才能放人？”

局势瞬间扭转，谢家军落入下风的一幕让吴将军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在听见楚西宸说秦泱是谢家军的主子时，更是满脸疑惑。

“谢家军分三路退出禄口三城，这之后，朕自然会放谢南醉离开，朕可不是尔等奸诈小人，乘人之危。”楚西宸提出过分的要求。

直接让谢家军放弃三城，是为试探。

将领听言攥紧拳头，并未即刻回答，而是侧身与人私语起来。

这一幕落在楚西宸眼中，方才是该有的姿态。

若是立刻一口应下，他便会改口，往更大的条件提。

城下几名将领商讨片刻之后，为首统军将领方才咬牙切齿的应下：“好！你最好说还算话，我家主子若在你手中出了事，区区三城谢家让得出来，也打得回来！”

他放下狠话，怒哼一声调转马头下令：“撤军！退出禄口！！”

他的声音很大，传到楚西宸耳中便格外悦耳。

望着逐渐离去的大军，他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吴邱、钱间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