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影子又慢慢由虚变实，李寒来到了一个大殿里，两侧都站红色紫色长袍的人，竟都是官员，此时正在激烈的争吵中。

上方宝座坐着一个伟岸的身影，脸上被迷糊笼罩着，李寒努力看也无法看清是何人。

“修道者的命就是命？死去的数千百姓难道不是命吗！”又一个头发花白的文官怒斥道。

“他为了一己私欲导致大坝决堤，四平县城的百姓死伤惨重，此人不除不得以正国法！”

“张大人此言差矣，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可复生，难道你还要让国家损失一个道二境的强者吗？。”

头发花白的张大人直接对面骂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坐，难道他能高过天子！”

“天下之本在平。公平乃立国之道，法制为治国之策。今日赦一人、明日赦一人，以何治国？”

张大人又让人搬上了一卷卷竹简，一打开都是名字。

张大人指着上面一个个名字，环绕一周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些都是四平县死去的百姓！民愤不平，国将不宁！”

林大人自然是不敢正面回答，转而问道：“如今帝国虎视眈眈，如果损失这一大战力，平衡一破，边关百姓死伤怕不能以万计数，张大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又一个大臣上前驳斥：“林大人，老夫亦是修道者，自认为这条命与那些百姓的命不分贵贱。如果今日轻拿轻放，他日老夫跟人政见不合，难道亦可以为了利益取他人性命？”

“你……”

听了半天，李寒大概也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了，有个修道强者为了自身的利益毁去了大坝，导致下游百姓遭遇洪灾死伤惨重。现在讨论是否应该按照律法定罪，两方观点一直僵持不下。

最后宝座上的帝王还是赦免了那修道者的死罪，只是惩罚一下略显威严。

“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头发花白的张大人愤而离场，大骂道：“修道者之命胜于国法，国将亡矣！”

随着张大人的离去，眼前的事物又变成了虚影。

李寒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对修道者的赦免，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后面又见证了官吏如何借助强权以及平民对修道者的恐惧对他们极致的压榨与驯服。见证了心怀天下之人如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见证了修道者为求道而牺牲自我的精神。

李寒仿佛轮回了数十次，体验了数十种新的人生，什么是对的？他没得出结论，这个世界或许没有绝对的正确。

李寒在粉月世界里度过了漫长的时间，而在外界看到他只是在站着一炷香的时间。

一个由金色文字构成道台，在李寒面前慢慢凝聚成实体。

“道之起源台！这东西怎么会出现，这臭小子，遭天谴了，气死人，本鹅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鹅大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都发出了鸭叫声。

“嘎嘎！臭小子快上去！”鹅大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都发出了鸭叫声。

李寒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目光变得坚定且复杂。他踏步而上站上道台，看到了身边朝气勃发的学子，为理念奋斗的人，为了生活奔波劳累的人……

而后脑海里传来了无数声音，有失落的叹息声、兴奋的呐喊声、不甘的吼声、喜怒哀乐世间万态在脑海里响起。

“生活还要继续。”

“父亲，对不起！”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修道者的命更尊贵吗！凭什么！”

“我让要这狗日的强权再也不能压住我！”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

古代圣贤的理念追求，平民不甘的呐喊在这个世界里肆意翻涌。

而后前面又出现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待着李寒把它写上。

李寒低头一看，那画纸浮现一个个画面。

家人、朋友、孩童、农夫、商贾、帝王、修道者……

这是众生之相。

一个远方传来的声音，在李寒耳边响起，像发自精神的拷问之声。

“以何为道？”

“以何为道，以何为道？”李寒一直重复的这句话，脑子里闪过父母的嘱托、朋友的打闹、自己在狱中醒来、杨明夏的傲娇、白文书最后的话以及在红月世界里的一段段轮回……

在鹅大人看来李寒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嘎嘎嘎！完了完了，那东西来了！”鹅大人慌得乱叫，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黄色的身影朝着飞驰而来，速度极快。

来者正是那尸骸帝王，他被圣贤殿的异变所吸引。

尸骸帝王举起剑，指着李寒，突然开口质问道：“你们也要叛我？！”

那声音如同惊雷般巨大，响彻整个废墟古城。

“糟了，这东西疯了！快躲那边去！”鹅大人拍着碧眼妖狼朝着一座飞起来的屋子而去，藏了起来。

他也很怕尸骸帝王。

李寒此时陷入一个玄妙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尸骸帝王的到来，当然也没有去回答他。

“死！”见无人应答，尸骸帝王带着怒气一剑劈下。

这剑气比之前挥出不知大多少倍，所过之处所有东西都灰飞烟灭。

漫天的金色文字与石碑共鸣，在李寒身前形成了一层护盾，挡住了这道巨大剑气。

那尸骸帝王见一招未能击杀李寒，又接连斩出了数道剑气，那护盾没多久就开始晃动起来。

“糟了啊，这里挡不住，那白毛小子怎么还傻站着！”鹅大人急着掌丫子狂踩。

突然间李寒睁开双眼，提笔落下。

那石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召唤，突然暴躁起来，爆发出更加刺眼的光芒，一个个十几丈的金色古字朝着尸骸帝王而去。

尸骸帝王举着锈剑不断朝着这金色的古字劈去，然而这古字蕴含的威力十分巨大，接二连三的过来把他打入了地底。

李寒写完最后一笔，天地异象消失，诸神佛的诵唱也戛然而止，漂浮而起的建筑纷纷坠落。

那些漫天的金色文字如同鲸吸全部涌入李寒的体内。

“这是道的起源……”鹅大人看呆了，这金色文字乃是历代圣贤留存下来的绝学着作，圣贤怎么可能会选择一个普通少年郎？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想要在这圣贤殿悟道，成功者寥寥无几，有的也只是得到一家传承，哪能像现在这样，所有的道文都被李寒吸了进去。

李寒只觉得体内似乎划过一道闪电，锋利的刀子般把漆黑一片的世界，嘶啦一声，划成两半，金色的光芒从外界灌入这漆黑的空间里。

即使他是个普通凡人，此刻也能感受到自己体内，自己的精神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此刻他后背已被汗水打湿一片，眉头抽搐几下拧成一个“川”字，身上的穴位像是被针刺一般。

李寒似乎听到了瓶子破碎的声音，那朦朦胧胧的感觉逐渐清晰，像是在天地中泼毫洒墨的画家，画作逐渐成型，世界也变得从未有过的光亮。

刺痛感渐渐散去，李寒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感受到了风，清风拂面也如沐浴在朝阳下，犹如春天一般的生命气息。

丹田之中一股暖意流淌而出，通往四肢百骸，经脉都全部张开了，好像一株在沙漠中干涸已久渴望雨水的树林，贪婪着吸收着。暖流在体内不断迂回折返，每一轮回都越加流畅。

丹田下起了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各个时代的道文构成，它们从各个脉络汇聚在中心，形成了金色的道文海洋，海洋上方又出现了一张书页。

李寒看着在这金色道海上方的孤页，感受着自己力量不断提升，耳目也变得更加灵敏起来。

这种快意让他沉浸其中，前所未有的快感。

然而在外界看来李寒全身像个瓷器一般慢慢皲裂，体内透出金色光芒。

“嘎嘎！这小子撑不住这股力量，完蛋了。”鹅大人十分着急，他已看出了李寒虽然体质远超常人但终究不是修道者，这圣贤之力犹如汪洋大海一般无穷无尽，在这等超然于世的力量面前李寒不过就是一个瓷瓶，怎么能装得进去大海？

李寒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大，灌入他体内的漫天金文又从裂缝里跑了出来，这样下去再过一会儿就会爆体而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铭刻着“仙道”二字的青铜片射出一道绿油油的光芒打在李寒身上。

那绿光融进了体表的裂纹之中，像是粘合剂一般把李寒给粘了起来，那些大海一般的能量全部被汇聚到了李寒的丹田里不再外泄。

鹅大人惊掉了下巴，那青铜片不断射出光芒的同时也快速失去光泽，最后变成灰白之色咔嚓一声裂成了数块掉落在地上，被风一卷又化为了粉尘消失不见。

很快天空传来了咯咯作响的声音，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李寒顿时清醒了过来，刚才沉浸在那玄妙的境界中，并不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情况，此刻朝上方看去，只见废墟古城的禁制开始出现了裂纹，海水开始渗透进来。

此时的废墟古城一时漏洞百出，像是一个瀑布世界，到处都是渗透进来的海水。

如果从外界的天空俯瞰，远东的海面出现了一个比苍龙之眼还大十倍的漩涡，周围的海水不断汇聚而来。

“这地方要没了！快走！”鹅大人没想到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居然就要毁了。

禁制一但开裂，后续毁灭的速度就快很多了，不多时就坍塌了一半，海水一股脑全部坠落了下来，带着冲击力把剩余的禁制也给冲垮。

诸圣贤石碑最后发出光芒，裹着李寒跟鹅大人还有碧眼妖狼不断往上生，穿过黑色的海水冲向外界。

李寒朝着那些圣贤石碑深深鞠躬，小声说道：“感谢各位前辈！”

随着李寒的离去，这里的能量似乎都被掏空了，废墟古城的禁制全部崩溃，亿万吨重的海水把城里的一切都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