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乔姿蓉一开口，那人转过身来，乔姿蓉惊讶了，“高言许？怎么是你？”

高言许像是从哪里刚跑出来一样，身上的衣服和发丝都有些许凌乱，他颇为欣慰：“我就知道你看到金元宝就一定知道是我来了。”

乔姿蓉：“……”

蜜桃低下了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乔姿蓉问。

高言许拿出了一个药瓶，与那日她得到的假死药如出一辙。

“这是……”乔姿蓉装作不知。

“我听说了你家姐姐的事情……我去夜市给你淘到的，希望你莫要太难过了。”高言许说道。

乔姿蓉却是整个人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是知道她家姐姐什么事了，又拿假死药出来是干什么，她难道露馅了，被高言许知道了什么？她家才刚回了宫里不能选秀，这人或许也跟朝廷有关系，是不是图谋不轨？

见她发呆，高言许顾不得许多，直接塞到了乔姿蓉的手上：“不知道你为何要此物，但总算是弄来了。”

乔姿蓉打量了他片刻，决定戏做全套。宽大的袖子下，乔姿蓉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顿时泪眼汪汪，她哭诉道：“不必了，原本也就是觉得好玩，才想要的。是我没能理解姐姐的意思，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入宫，为家族争光，可谁曾想，姐姐会溺水身亡。姐姐走的突然，没能留下只言片语，我只恨自己不能替姐姐完成夙愿。”

“二小姐节哀。”

“高公子，见笑了，家中琐事甚多，我……”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高言许不知怎么了，听了她家的消息以后，顾不得许多，直接来了这里，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该来，也不能来，可却还是双腿不听话一样，就这么堂而皇之跑来了。他如今见她哭得这样难过，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得让她心想事成。

“我知道了。”高言许似是给了她承诺一般，郑重地说道，“下个月见。”然后转身走了。

乔姿蓉见他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家，她想不明白，这高公子到底知道什么了？

罢了罢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她姐。

三更时分，乔姿蓉从家里跑出来，又换了男装打扮。乔家陵园平日里有家丁看守，在三更时分会进行轮换，今日又是她大姐下葬，所以她安排了丫鬟们来给家丁们送宵夜，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

乔姿蓉顺利进入了陵墓，她推开地宫的石门，乔棉蓉的棺椁就放在墓室里，紧挨着的就是她娘的棺椁。乔姿蓉顾不得许多，使出全身的力气，撬棺材盖，她在钉子上动过手脚，按理说不应该这么难撬。时间紧迫，她有些慌乱，门外有声音响起，她吓得掉了手里的撬棍。她正要爬下去捡起来，一抬头看见乔子楚出现在自己面前，手里捡起了她的撬棍。

“子楚？你来干什么？”她心虚。

“怎么回事？”

“我太想姐姐了，所以来看看。”

乔子楚无语至极：“骗我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到底怎么回事？！”

乔姿蓉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再不开棺，她怕乔棉蓉就真的……

“子楚答应我，接下来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会帮我。”

乔子楚略一思索，整个事情就连起来了：“大姐没死，对不对？你给她吃了宁息丸。”

乔姿蓉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弟弟能考上进士，也不光是因为押题准，他是真聪明。

“没错。”

“为何？！”乔子楚十分不解。

“因为大姐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让她幸福。”乔姿蓉说道。

“你是不是疯了？你可想过，此事若是东窗事发，我们整个乔家就完了！”乔子楚怒吼道。

“我知道。可她是我们的亲姐姐，子楚，你不想让姐姐幸福吗？大姐她原本打算去死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乔子楚觉得自己的肺要气炸了，他来回踱步，好久才平息下来，跟乔姿蓉说道：“先把大姐放出来，我明日会请医师过来，就说先前诊断错了，姐姐活过来了。”

“不行！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回头了。”

“不能再错了！你不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乔姿蓉别以为这是你能耍小聪明就糊弄过去的！”乔子楚厉声道。

乔姿蓉不肯退让：“她做了十九年的乔棉蓉，如履薄冰胆战心惊，从今往后让她只做自己。乔家的担子，我和你一起扛。”

“你如何抗？大姐若是能去选秀……”

乔姿蓉冷笑打断了乔子楚的话：“难道乔家的未来，全都指望一个女子？要你们男子是摆设吗？！”

“说得好。”

姐弟俩同时一惊，向墓室门口看去，只见卧病在床的乔太傅此刻正出现在墓室里。

“爹……”乔姿蓉习惯性地开始打哆嗦。

乔子楚拉了一把乔姿蓉，站在了姐姐前面：“爹，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

乔太傅一摆手：“先把你大姐唤醒。”

第7章 入宫选秀（上）

乔姿蓉和乔子楚如梦初醒，乔子楚一脚踹开了大姐的棺椁，乔姿蓉拿出宁息丸，给乔棉蓉吃下了另外一颗，乔棉蓉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见到墓室中的另外三人，愣住了。

一家五口怎么也没能料到，他们会以这种形式，在这个地方见面。

“爹爹，是女儿的错，还请爹爹想个办法，为女儿遮掩，让女儿……”乔棉蓉哽住，在这一瞬间，她所思所想，仿佛都离她远去了，她缓缓地说，“活过来。”

“大姐！”乔姿蓉急声阻止。

乔太傅摆了摆手：“你是何人？我女已死，乃溺水身亡。姑娘今日离去，唯望姑娘珍重。”

“爹？！”乔子楚愕然。

乔棉蓉心如刀绞，她站起身，在爹爹面前，三叩首，又向着她娘亲的墓室叩首。

“珍重。”乔棉蓉转身离去。

乔姿蓉看着她爹潸然泪下，如梦初醒一般，走了几步追上她姐，塞了一个包袱，里面是金银细软：“大姐，若是你安顿好了，就去我给你的铺子里买上十斤苹果。”

乔棉蓉点点头：“小姿，你也尽快找个婆家定下来吧，姐姐给你的名册，你再看看，我担心……”

乔姿蓉笑了笑：“我知道，大姐你放心。我可以的。”

乔棉蓉恋恋不舍，松开了妹妹地手。

“爹，二姐，你们真是……”乔子楚无言以对，他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墓室门口，乔姿蓉生怕他拦着不让大姐走，又追了过去。

“乔子楚，你想干嘛？”乔姿蓉道。

乔子楚拿出了钱袋，塞到了他大姐的手里：“碎银子和铜钱，给你准备了一些，都用金子会惹人怀疑。大姐，此生不见了。”

一句此生不见，让乔棉蓉生生的踉跄了几步，可这全都是她的选择，她为了一个人，舍弃了一个家族，她该死，她本也想死，可却总是在绝亡之时，生出了一丝希望。就好像是阴暗之人忽然接触到了阳光，她想要抓住，渴望拥有，就再也放不开手了。她又望了一眼自己的亲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乔棉蓉。闻名京城的第一才女，香消玉殒。

父女三人，看着空荡荡的墓室。

“还得找个尸体放进来，以免露馅。”乔子楚说道。

乔姿蓉一愣，她怎么就百密一疏，忘记了这一茬。

乔太傅叹了口气：“早就准备好了，在你娘墓室里。”

乔姿蓉和乔子楚同时一惊。

“还愣着作甚，子楚！”

乔子楚被一语惊醒，按照他爹的吩咐，找到了女尸，放进了他姐的棺椁里，然后封棺。

乔姿蓉不解：“爹爹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姐死的那日，你没哭，我便觉得有些蹊跷，这几日你账上的钱也不对，我便找子楚问了。”乔太傅说道。

乔姿蓉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冷，她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事情，却早就被看出了端倪，幸好是她爹发现了，也幸好他爹疼爱姐姐，否则这一切不堪设想。

“所有的破绽，爹都已经抹去了。小姿，子楚，给你娘磕个头，咱们回去了。”

“是。”姐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这一夜，乔姿蓉终于不再害怕她爹了。她一直知道，爹爹喜欢姐姐，因为姐姐对自己好，所以她从不嫉妒姐姐，可是原来，在紧要关头，爹爹也是会在乎她的。

这一夜，乔姿蓉天亮才回去，睡了一个无比香甜的觉，梦里面一切都是甜的，她甚至还梦见了死去的娘亲，她看不清娘亲的样子，却能感觉到娘亲的温度。

“小姐！二小姐！别睡了，大事不好了！”

“小姐！”

“哐啷……”

一声巨响，乔姿蓉从床上翻了下来，她睡眼模糊：“又怎么了？”

蜜桃急的快哭了：“宫里来人了，老爷让您快点梳洗打扮，去接旨呢！”

乔姿蓉这下彻底醒了，宫里为什么又来人了？

乔姿蓉梳洗好之后来到前厅，全家人都聚集此处，她想像上一次跪在姐姐旁边听内官喧旨的时候才想起姐姐不在了，她浑浑噩噩，也没听清楚内官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最后内官宣读完了旨意，他爹拉了她一把，乔姿蓉才如梦初醒。

入宫选秀！

乔姿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太傅觉得丢脸，替她遮掩了句：“小女太过开心了。”

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但凡是上了乔家族谱的人，都来了前厅，走到乔姿蓉的面前一连三叹。

二叔公甚至说了句：“早知如此，当初就连着一块培养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众人束手无策。

一直沉默的乔太傅悄悄把乔姿蓉叫了出去。

“你那个药，还能弄到吗？”乔太傅小声问。

乔姿蓉瞪大了双眼：“爹爹，家里一连死两个女儿，可不行啊。”

乔太傅抓了一把头发。

“爹爹放心，女儿愿意入宫。女儿并没有心仪之人，家族荣耀我替姐姐扛着。”乔姿蓉大义凛然地说道。

乔太傅听了更是心塞：“天要亡我啊！”

乔姿蓉还以为他爹是舍不得她去吃苦，还给她爹解释：“爹，我早晚是要嫁人的，我去了夫家也未必能过好日子，还要日日看夫君脸色。可我若是入宫，皇上三宫六院，根本也想不起我这号人来，等以后子楚有出息，我是他的孪生姐姐，他多送点金银给我，我在宫里也不会过得很差。莫要为我担心了。”

乔太傅听到这里，又有些宽心了，可想来想去，又忍不住问女儿：“你才十七岁，怎么就知道，此生不会遇见喜欢之人了？”

乔姿蓉笑了笑：“我天生对什么都不好奇，不感兴趣，便生不出喜欢，便能呆得住。”

乔太傅叹了口气：“小姿，你是不是觉得爹爹不疼你？”

“怎么会呢。爹，让我去吧。”

乔太傅终于点了头。

四月初一，乔家来了八位管教嬷嬷，都是乔老太太搭了人情从宫里请来的，八位嬷嬷雄赳赳气昂昂入府，十分有信心将二小姐培养成一名合格的秀女。可十日后八位嬷嬷全都败下阵来，都说，二小姐聪明是真聪明，但敷衍也是真敷衍，抬杠也是真抬杠。八位嬷嬷走的时候，每人给了二小姐二十两银子，这才开了门，放她们回宫了。

乔家一家老小都十分忐忑，这样的二小姐，真的能入宫，真的能承担起家族的荣耀吗？莫不如就让她落选吧！

偏偏乔姿蓉十分有信心，她觉得，选秀这事儿，有什么难的？她虽然不如姐姐国色天香，可一母同胞能差到哪儿去？她虽不如弟弟有文化，可也从小饱读诗书，再退一万步讲，司徒怜雀都能去，她怎么就不能去？

因此，乔姿蓉觉得，她也就是走个过场，选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乔家一家包括乔子楚在内，在见识到他二姐的确扶不上墙以后，各方奔走，没少送礼，就试图让乔姿蓉在第一轮就给刷下来。

所有人都做好了万全在准备，乔子楚托的人更是给了明确答复，只要你二姐照常发挥，肯定是选不上。乔家人这才放了心，终于在四月十八这一天，送乔姿蓉入宫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