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一切都太过熟悉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有闷热。

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浸湿了，怎么也摆脱不掉这种黏腻的感觉。

她想，这是终点吗？

她想，她真的是没用，重活一世，却仍然是失败的，阻止不了大厦倾倒。

她悔恨，她懊恼。

但都，为时已晚。

她仍然有一丝不甘心，她想要在折腾一次，她奋力地伸出双臂，想要颠倒一次黑白。

她将头顶上方撕开，扯出了一丝光明，她想要逃离现在的困境，却忽然之间听到有人说了句：“快盖上！才刚憋了点汗，一会儿又着凉了。”

乔姿蓉：“……”

她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眼前这黑暗的触感，好像是……被子？

乔姿蓉扭来扭去，终于摆脱了眼前的黑暗，她昂起头，看着四周。三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一双是蜜桃的，一双是葡萄的，一双是她祖母身边的张妈妈。

张妈妈满口嫌弃地道：“怎么又出来了，二小姐快盖上，发了汗病才能好。”

乔姿蓉再看周围的陈设，是她的小院，她的房间，她看窗外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她再也止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落下泪来。

“天威五年？”

蜜桃点点头。

又开始了。

张妈妈见乔姿蓉如此，她使了个眼神给下人，小声说道：“快去请大夫来吧。”

乔姿蓉大笑着掀开被子，吓了张妈妈一跳，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了张妈妈，对着张妈妈的脸猛亲了三口，张妈妈幽静又怕又嫌弃。

“哎呦呦，二小姐！这是做什么呢！快放开老身！”

“张妈妈！我想死你了！”乔姿蓉的头在张妈妈颈间还用力蹭了蹭。

张妈妈哪见过这样的二小姐，平时二小姐在家基本上是狗都嫌，谁家小姐不学无术，上房揭瓦的，若不是大小姐死命护着，族中各位长老，早就把二小姐送回老家管教了。此刻张妈妈也不知道二小姐是不是烧糊涂了，抱着自己这一顿亲是为何，只当是失心疯了，也好言好语哄着她。

“我的二小姐，快下来，快下来，张妈妈也想您呢。”

乔姿蓉嘿嘿直笑，这让蜜桃和葡萄直接傻眼了，她俩大张着嘴，吃惊的样子都能放下一个鸡蛋。乔姿蓉从张妈妈身上跳下来，又直扑在了蜜桃的身上，把蜜桃扑了一个跟头，若不是后面的葡萄顶住了压力，蜜桃的后脑勺此刻就要开花。

“小姐……前日还寻死觅活的，这是怎么了？”蜜桃半托半抱着乔姿蓉。

乔姿蓉在原地崩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蜜桃问：“谁寻死觅活？”

“小姐您忘了？宋少爷大婚，您反对来着……”蜜桃支支吾吾说了半句。

乔姿蓉脑子里要炸了，宋景之结婚她反对什么？她为宋景之寻死觅活？她都恨不得杀了宋景之，让宋丞相绝后。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大姐呢？乔子楚呢？”乔姿蓉一连串的问道。

蜜桃和葡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二小姐此刻不太正常，她们求救一般看向了张妈妈，张妈妈此刻正在整理自己被乔姿蓉薅乱的发髻。

“二小姐，快别闹了。大小姐去筹备给宋家的贺礼了，大少爷还关禁闭呢。”

“那我爹爹呢？叫爹爹来见我。”乔姿蓉吩咐道。

这次不光蜜桃和葡萄，就连张妈妈都惊了，心想，二小姐你是不是皮痒了，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哪有叫老子来见女儿的道理。

乔姿蓉见众人愣着，思绪一时之间有些混乱，她想起之前有人阻拦她，她发火便能畅通无阻，于是，她猛地拍了下桌子道：“还愣着做什么？本宫的话没听到吗？叫乔太傅过来见本宫！”

张妈妈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要抽筋了一般，她一口气缓过来：“快把门窗都关上！快去请老爷！快请太医！你们几个把二小姐看好了，哎作孽啊，我去请老太太！”

张妈妈的哭腔带着唱词，走四步退一步摇着花手从乔姿蓉这溜走了。

乔姿蓉甚至满意，果然，发疯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她满意地笑了笑，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的确不像个样子，她又吩咐道：“蜜桃，过来给你家小姐梳妆。”

蜜桃突然被点名，吓了一个激灵，她贴着边溜过来，拿起了梳子，凝视了乔姿蓉一会儿问：“小姐，哪本书啊？”

“什么哪本书？”

“您刚不是说本宫，不是话本么？”

“我刚才说了吗？”

“说了啊！葡萄你也听见了吧？”

乔姿蓉看自己这俩小丫鬟瞪大眼珠子的样子，这事儿解释不清楚，索性就不解释了，于是她说：“你俩幻听了。”

蜜桃：“……”小姐你要不要再敷衍一点？

等到乔姿蓉梳洗完毕，乔太傅刚好来了。乔太傅步履蹒跚，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之下走到了乔姿蓉的跟前。乔姿蓉瞧见爹爹如此，瞬间红了双眼，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爹爹……”这一声呼唤，让人心都有些碎了。

乔太傅原本满腔的怒火，此刻心中竟然平复了不少，但仍然板着脸教训女儿：“张妈妈说你醒了便在房间里发疯，甚至还说了疯话，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乔姿蓉还在抽泣，她想起除夕宴上爹爹的无奈，虽没有亲眼瞧见全家人被收监问斩，但她能够想象得到，有文人傲骨的爹爹，该有多悲惨的下场。思及此，她又哭了起来。

“爹爹，步履蹒跚还来见女儿，当真是让女儿又心疼又感动。”

乔太傅满脸问号：“不是你让人请爹爹来的么？”

乔姿蓉沉浸在悲伤之中，继续道：“爹爹，女儿已经有了两次失败的经验，女儿这次一定不会在失败了。爹爹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女儿将来一定给爹爹做主！”

“我听说你疯了，下床踩空了。你要不先给自己两巴掌，清醒一点？”乔太傅强忍着怒火说道。

乔姿蓉眼见乔太傅手抬起来了，巴掌都要落下来了，才结束了眼前的这场闹剧，果然一切回到了起点，她爹还是她爹，那个顽固不化自认为深情的当家主君，她也还是那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乔家二小姐。不过这都不妨事，她还有时间在除夕之前，改变这一切。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乔太傅严厉道。

“爹爹女儿接下来说的话，不能让除了咱们父女之外任何人听到。”

乔太傅强忍着内心想骂人的冲动，一摆手，屏退左右，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如此神秘，到底要说什么？”乔太傅问道。

乔姿蓉又将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仔细查看了床底下和柜子里也没有藏人，乔太傅的耐心即将耗尽，他心里盘算着，大夫怎么还没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