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姿蓉决不能失去这次机会，她凭借着之前皇后对自己的情分，笃定皇后不会坑害自己，于是当即大着胆子，回了皇后的话：“谢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凤目一挑，看向了乔姿蓉，语气里听不出悲喜来，唯独手里拿着的菩提珠子手串，比方才转动的速度快了一些，大殿上寂静一片，只听这珠子发出哒哒的声音，有一些闷闷的，如同今日这天气一般，虽是晴天，却因是雨季，总让人觉得黏腻不舒服。

“此谢何来？”皇后问道。

“皇后娘娘说臣女年幼，便是将臣女当成妹妹一样看待。臣女家中长姐时常教导臣女，得了夸奖，便要感谢。所以，自然要谢娘娘。”乔姿蓉仰起头笑脸相迎，眼睛眯起来煞是可爱，她的确年纪轻，脸上还有一丝婴儿肥没有褪去，长得好看的小女孩如此耍嘴，多半不会惹人生厌，只会让人觉得天真可爱。她此刻，便还是要赌一赌，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姐姐的闺中密友。

皇后巧笑倩兮，眼神也温柔了许多，她招招手叫道：“你上前一步，叫本宫好好看看。”

乔姿蓉从容不迫，往前走了两步，二人遥遥相望，一时之间，好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二人周围蔓延，索性便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如此看着对方。旁边的高言许侧过身来，瞧了瞧皇后，又瞧了瞧乔姿蓉，咳嗽了几声，也没能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高言许十分纳闷，今日到底是谁选妃子？皇后都已经选了四个了！

焦灼之际，殿外太监唱道：“太后驾到。”

帝后这才纷纷收回了目光，起身站在龙椅一侧，恭候太后。

一众秀女当即跪下，给太后叩首请安。

太后在十公主的搀扶下，走进了大殿。太后今日气色不错，心情也大好，瞧着这一屋子的年轻姑娘，恍惚之间想起了自己当年入宫时的场景，那时心中的忐忑，不亚于此时的姑娘们。她体会过，便对这些姑娘也格外宽容，免了她们的礼。

魏冲已经为太后准备好了椅子，太后走到帝后身旁坐下，帝后这才落座。

太后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碧玉手串，手串珠子各个都温润细腻，晶莹剔透，是难得一见的佳品，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山谷里鸟儿的鸣叫。乔姿蓉听见这声音，心里便踏实了许多，心道稳了。

太后笑道：“哀家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过来瞧瞧，皇帝和皇后不会怪哀家吧？”

帝后原本只是端坐在上头，此刻太后来了，二人坐的笔直，头晃动的角度都十分规矩，高言许回答道：“母后能来，是儿子的福气。”

太后掩着嘴笑了笑，又将目光投递下来，乔姿蓉方才便站在人群外，此刻更是显眼一些。太后装作才看见乔姿蓉一般，惊喜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生得如此俊俏。”

乔姿蓉再次跪下，把嗓子夹起来，这本事她练了好一阵儿了，夹着嗓子说话更加温柔，她道：“臣女小名姿蓉，乃是乔太傅次女。”

太后惊讶出声：“呦！哀家还当是谁，如此落落大方，温柔贤淑，原来是乔家的姑娘。皇帝可选上了？这姑娘们都站了一上午了，看着怪心疼的。”

高言许略一思索，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瞧着乔姿蓉那乖巧的样子，又细细回味起她刚才跟太后说话的语调，怎么忽然感觉，和跟自己说话时候的语调不一样呢？他再往前想了想，好似刚才跟皇后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十分好听。偏偏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皇帝？”太后提醒了一声。

高言许回过神来，再次看向乔姿蓉，乔姿蓉刚巧也看向了高言许，二人眼神相对的瞬间，她不但没有躲闪，反倒是对皇帝眨了眨眼睛。高言许从心里生出一份好奇来，眼睛越大就越容易进东西吗，不进东西，怎么一直眨眼呢？

罢了罢了。

“留下吧。”高言许无奈道，似是有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这就好似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一样。

乔姿蓉荣辱不惊，将礼数做了个周全，道：“谢太后，谢皇上、皇后。”

这一轮的选秀过于精彩，乃至于一旁等候的最后几个秀女都看呆了，这其中就包括了司徒怜雀在内的四个，但好在司徒怜雀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眨眼之间便调整好了状态，在皇宫的三位主子先前对答如流，由太后做主留下了她。而另外三位并没有司徒怜雀的反应快，惹了太后不高兴，当场便被轰了出去。

这一场选秀终于落幕，同之前一样，百位秀女当中，选出了六位。

选中的六位秀女回到储秀宫收拾一番，被太监们送出宫门，过几日册封的圣旨下来，便会正式接她们入宫。

宫门前，乔姿蓉朝后面望了一眼，皇宫中轴的路一直通往京城的闹市，可这宫门一关上，便是两个世界。一同入宫的一百多位秀女，如今只留下了六位。她恍惚还记得，入宫第一日的时候，她们一起站在院子里，等着管事太监带她们进去，一张一张皆是娇嫩的脸，而此刻，欢喜各不相同。

“小姿！”

身后有人喊她，乔姿蓉回过身来，瞧见乔棉蓉朝她快步走来，她记忆中的姐姐向来稳重，一举一动皆是规矩。

“大姐！”乔姿蓉提起裙子，朝乔棉蓉跑过去。

乔棉蓉身后马车上，乔太傅和乔子楚也下了车，乔太傅佯装训斥道：“成何体统。”

两姐妹拥抱在一起。

乔棉蓉反复盯着妹妹看：“怎么还胖了？”

乔姿蓉嘿嘿一笑：“我就说我适应能力强吧。”

乔棉蓉原本眼睛噙着泪，此刻破涕为笑：“只是，前些日子祖母送来的料子，我已经让人给你制成了新衣，现下怕是要改一改才能穿了。”

“啊？！我这几日少吃一些也行的，大姐别麻烦了。”

姐妹俩拉着手走回到自家马车跟前，乔姿蓉给她爹爹行礼。

乔太傅此时见了女儿也是满面春风，虽未曾亲眼见到殿选，却也知晓女儿表现不俗。

“走吧爹爹。”乔姿蓉道。

“等等大娘子。”乔棉蓉道。

乔姿蓉微微一愣，回想起太后姗姗而来，手上拿的那一串珠子，如今全都明白过来了。

乔姿蓉没有多问，一家人站在宫门口等着刘大娘子过来。乔子楚总盯着乔姿蓉看，乔姿蓉悄悄地怼了他一下：“看什么看？！”

乔子楚听到二姐这口气，这才松一口气：“还是我二姐，你不说话，我以为你被掉包了呢！”

乔姿蓉正要翻白眼，太后身边的太监亲自送了刘大娘子出来。

乔姿蓉便不再理会乔子楚，往前走了几步，给刘大娘子行礼：“多谢大娘子。”

刘大娘子一愣，都道二小姐是个草包，可谁能想到，如此玲珑剔透。刘大娘子稳稳地扶起乔姿蓉：“我们是一家人。”

“上车回家，你奶奶还在家等着。”乔太傅拉了两个女儿上车。

刘大娘子提起裙摆，踩上马凳，一抬头瞧见了乔太傅伸出来的手，刘大娘子微微一愣，眼睛里亮晶晶的，她怕人瞧见，迅速低头抹了一下眼角，颤抖着手握住了乔太傅的手：“多谢老爷。”她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车上乔家姐妹对视一眼，二人没有在说话。对于父亲续弦一事，她们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刘大娘子家世人品相貌，无一不是父亲的良配，可却总还是觉得，当爹爹的眼睛里有了别人，娘亲便真的不在了。

袖子下，乔棉蓉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乔姿蓉，乔姿蓉冲姐姐微笑着摇了摇头，未曾说过一句，可她们却什么都明了。乔姿蓉推开车窗，看了一眼京城繁华的街道，这一次她会保护好所有的人，让他们永享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