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意从地下涌上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一路摇摇晃晃，总算是回到了凌霄宫。

乔姿蓉被婢女们扶着，她的嘴唇上毫无血色，翠儿摸到她手的一瞬间，便已经面色凛然，乔姿蓉冲她摇摇头。翠儿即刻吩咐下去，叫人锁好宫门。

等回到了寝殿，乔姿蓉才终于忍不住了，叫了一声：“疼死了，翠儿，疼死了……”

虽然经历过几世循环，可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坐在榻上，觉得身上黏腻，也不知是汗，还是什么，猛地听见葡萄惊恐的叫了一声：“血……”

乔姿蓉噙着的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来，她死死地抓着翠儿的手，她已经顾不得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绝对不能丢了这个孩子，这是她保下乔家所有的筹码。

“二小姐别怕，奴婢在呢。”翠儿宽慰一二，却也不懂岐黄之术，只能让葡萄去请太医来。

“蜜桃去了。”乔姿蓉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她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嘴上也开始胡说八道，“下一次，一定再带一个懂医术的进宫。”

“二小姐撑着点，葡萄打热水来。”翠儿又道。

乔姿蓉自顾自说着：“不不不，下一次不进宫了，直接在宫外把他干掉，都干掉，宋景之大婚那天，我就投毒，什么丞相，什么大将军，全干掉！还有高天琪，一起毒死，还有高言许也一起……”

翠儿连忙捂住了乔姿蓉的嘴：“二小姐，快别胡说八道了。”

乔姿蓉呜呜呜的哭起来，翠儿虽然捂住了她的嘴，可是那话还是说了出来：“辞官不就好了么，举全家之力去西域，何苦这么折腾，翠儿，我太疼了……”

翠儿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将乔姿蓉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安慰，拿了参片给乔姿蓉含着，又频频让人去催促。

乔姿蓉有了力气以后，也没再说什么胡话，神智恢复了一些，她拿了信物给翠儿：“去找高天琪，我若有事，他也活不成。”

翠儿迟疑着：“二小姐，奴婢虽不知你心中是何打算，但八王此人当真能信得过么？皇上一会儿若是来了，瞧见了这……”

乔姿蓉轻轻地摇了摇头：“蜜桃走了这许久，还没带人回来，想必是指望不上高言许了。咱们得想办法自救……”

乔姿蓉话音刚落，葡萄跌跌撞撞从外面进来，一张俊俏的脸已然花了，她大着舌头道：“不好了，走水了！”

“歹毒。”乔姿蓉骂了一声，她借着翠儿的力站起来，“凌霄宫待不得了，咱们得走。”

凌霄宫内有一个暗门，藏在库房里，能通向花园的桃林，这是上一次乔棉蓉入宫后叮嘱了一番，翠儿亲自带人弄的，万万没想到派上了用上。

凌霄宫内早已经乱成了一团，那火来的猛，又来的蹊跷，顷刻间整个凌霄宫陷入了火海。

宫内存储的水有限，救火只是杯水车薪，宫女太监们想要出去呼救，可宫门不知被谁锁上了，整个凌霄宫成了一座孤城。

翠儿和葡萄搀扶着乔姿蓉，往库房奔去，可火势太大，浓烟滚滚，偏殿倾塌，三人掩着口鼻片刻不敢停留。

“救命……来人呐……”

乔姿蓉听到细弱的求救声，她顿了顿，瞧见一块横木下压着一个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二小姐快走吧，咱们救不了。”翠儿焦急劝说道。

那小宫女原本瞧见了希望，可再一看是主子，便不再呼救了：“娘娘快走……”

乔姿蓉站定问了句：“她叫什么名字？”

“朗悦。”翠儿说道。

乔姿蓉点点头：“我记住了，下辈子，定不亏待你。”

言罢，乔姿蓉扭头走了。

主仆三人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到了库房，打开了那扇暗门，翠儿扶着乔姿蓉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葡萄却怎么也推不开那扇门。

“葡萄，怎么回事！”翠儿急了吼道。

葡萄泪流满面，一双手满是血污，她恼恨自己：“奴婢没用，奴婢打不开门。”

“这！”翠儿大惊失色。

乔姿蓉心中却凉了半截，要置她于死地之人，又怎么会给她留下一条生路。只是这扇门到底有谁知晓呢？她看向了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婢女，她们绝不可能出卖自己，姐姐会将此事告知谁呢？她猛然间想起，那日太后寿宴，姐姐和皇后见过一面，姐姐那天，为何要打皇后一巴掌。而自那以后，皇后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明里暗里的维护。在前几次重生，姐姐假死，皇后都是主动照顾自己的。

到底有什么秘密，是她还不知晓的呢？

正在乔姿蓉思索之际，只听一声撞击声。

紧接着是葡萄的一声惨叫：“翠儿姐！”

乔姿蓉猛地一抬头，瞧见翠儿瘫倒在地上，满头是血，那扇暗门硬生生被撞破了。

“翠儿……”乔姿蓉跌跌撞撞走了一步，扶起血泊之中的翠儿，她想帮翠儿止血，可那伤口狰狞叫嚣，怎么也止不住了。

“二小姐快走……”翠儿用了最后的力气，推了乔姿蓉一把，明明是轻轻的一下，乔姿蓉却是站也站不稳了。

“翠儿。”乔姿蓉一声一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翠儿再也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停地挥手，让乔姿蓉快走，最后没了力气，彻底闭上了眼睛。

葡萄已经吓傻了，她呜呜地哭着，整个人动弹不得。

乔姿蓉的腹痛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她感觉心头总是在颤抖，才刚到腊月，这一世的悲痛竟然已经开始了，她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叫了一声：“葡萄，我们走，决不能死在这里。”

葡萄强忍着害怕，爬到乔姿蓉的跟前。

乔姿蓉指了指门，虽然被撞开了，却不足以让她们两个人钻出去。

“想办法凿开。”乔姿蓉颤抖着嘴唇说道。

葡萄点点头，乔姿蓉又抓了她一把：“小心些。”

“是。”葡萄一边哭，一边找东西破门，可若是当真有工具，翠儿也不至于如此，她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些布匹绸缎，全都是易燃之物。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朦胧之中，有人从外面破门而入，暗门打开。

葡萄立即挡在乔姿蓉身前，拔下头上的发簪，对准来人。

只听有人高声道：“快过来！”

那声音清脆，平日里尽是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唱起歌来尤其难听，正是司徒怜雀。

乔姿蓉瞧着她正琢磨原由，司徒怜雀已经急了，催促道：“我见你这宫里着火了，里里外外绕了两圈了，总算看见这有个破洞，你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多谢。”乔姿蓉不假思索，抓住了司徒怜雀伸过来的手。

司徒怜雀眉头一簇，叫来两个宫女：“背着她，当心。”

乔姿蓉靠在宫女的背上，司徒怜雀拿了件斗篷将她罩住。

“去宸妃宫里。”乔姿蓉说罢便晕了过去。

“真麻烦。”司徒怜雀嫌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