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崖底的这些天来，言思一如既往地悠闲。以前她还能看看书打发时间，现在她眼睛看不见了，就只能发发呆或者是和萨麦尔说说话。

她的病好得倒是出乎意料地快，不出一周，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发热症状更是早早就止住了。

只不过她的后脑时常还会有轻微的痛感，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病痛。

萨麦尔的的伤势也恢复得很好，他的羽翼再有两三天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白天，他就守在小人类身边，陪她说话、或是逮鱼、逮兔子给她烤来吃。晚上，等小人类睡觉了，他就在离她不远处的林子里修炼、增进自己的本领。

是夜，小人类毫无防备地沉溺于梦乡。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

黑暗中，来者向她纤细的脖颈伸出了恶爪。然而，还未触及人类的皮肤，他自己的脖子却先被人掐住了。

这个恶魔看清来人后，连忙开口道:

“少、少主，我是来寻你的。”

萨麦尔没有回应这个恶魔士卒，他余光扫了一眼熟睡的小人类后，就掐着士卒的脖子飞速把他拖进了林子里。

他将这个想要伤害小人类的杂碎重重抵在树上，冷声道:

“谁派你来的？”

“没、没人派属下来。”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金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我说，我说。是……是莫拉格斯公爵派——”

话还未说完，这人就咽气了。

萨麦尔把已经被拧断脖子的恶魔随手甩在了地上，又用鬼火将他的尸首烧为灰烬。

这个蠢货居然还敢骗他说是莫拉格斯派他来的。既然他不说实话，那自己也没有听他说话的必要了。

此处，反正已经不安全了。

萨麦尔收拾干净自己后，立即回到言思身边。

他尽量轻柔地抱起小人类，并不想吵醒她。

可这个动作的幅度确实有些大，小人类还是醒了。

“……萨麦尔？”

言思语调里带着丝丝倦意。

“抱歉，言思，我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

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地上、而是在恶魔怀里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脑袋也清醒了些。

“出什么事了吗？”

“嗯，不过是些小事……我们现在要先离开这儿。”

说罢，他就展开翅膀，贴着树林低飞起来。

言思属实没想到他立刻就出发了。她顿时就不安起来，似乎萨麦尔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

恶魔又开口了，他道:

“言思，我现在送你回魔族，你乖乖待在尤尼娜身边，她会治好你的眼睛。”

思索了一下他的话后，言思担忧地发问:

“那你呢？”

空气沉默了几秒。

“我……留在这里一些时候。”

留在这里，除了奔赴战场还能做什么？

一股酸涩感涌上了她的胸口，她咬了咬下唇。

可偏偏，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

“但是，你的翅膀还没完全恢复，怎么办？”

“不碍事。”

“留多久？”

“……不会很久。”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一仗要打多久。况且，这还只是个开端而已。

“言思，我要飞得快一些了。你把头埋进我怀里，别被风吹着了。”

她乖乖照做。

二人就没有再交流了。

一路上，萦绕在耳畔的就只剩下簌簌风声，言思再也没有睡着。

……

从矮人族到魔族的路程，对一个全速飞行的恶魔来说，只消半日。

清晨，日头还未完全出山时，恶魔和他的人类就到了目的地。

夜晚寒气多、露水重，再加上一路疾行，到达尤尼娜的医馆时，言思的发梢有些被打湿了。

萨麦尔同尤尼娜交代了一些关于小人类的事情后，就准备离开了。

临别前。

恶魔揉了揉小人类的脑袋，捏了个诀，为她烘干了湿润的发梢。

他捏起一缕不太和谐的发丝，在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这缕发丝要短许多、只到肩头，应该是坠崖前被羽针截断了一部分。

“萨麦尔……你要保护好自己。”

“好。”

“要早些回来。”

“好。”

言思耷拉着脑袋。她也不知道该交代些什么，只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咽喉有些干涩。

不想他离开，不想他受伤，可战场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

“小言思，你要乖乖听话、按时睡觉，要配合尤尼娜治疗眼睛。”

她点点头。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从矮人族给你带回来。”

她摇摇头。

“那……我该走了。”

她定住了几秒，又点点头。

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言思感觉到萨麦尔捏了捏自己的脸，随后听见他远离的脚步声。

好像自己还有话要说，还想再留他一会儿……

“萨麦尔！”

恶魔正走到门口，听见小人类的声音后，立马就停了下来。

他好像也在等她喊住自己、等她再说些什么。

言思一把将蒙在眼上的黑色长带拽下来，睁开眼睛努力辨识着恶魔的身影。

虽然她眼前是一片黑，她并不是一点儿视觉能力都没有，她还能根据光线亮度不同辨认出视野里深浅程度不同的黑块。

正前方有一团颜色较重的黑块，那肯定是萨麦尔的位置。

她伸开手，小跑着向着那个方向扑去。

恶魔也伸出双臂，稳稳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小人类。

小人类的脑袋刚好到他的胸口，他不自觉地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言思紧紧环住萨麦尔的腰，抿了抿嘴角后，不舍地开口道: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