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果子后，小人类坐在秋千上，加百利则坐在近旁的草地上。

见这个能天使实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言思忍不住发问:

“加百利，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它拨了拨自己的耳坠，漫不经心道:

“有啊，怎么没有？”

“那你快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加百利干脆躺下身，双手枕于脑后，惬意自在。它原本是打算偷偷跟在守卫兵后面借机溜出去的。

“现在就在做啊！我现在不是在陪着你么。”

言思挑挑眉头，有些不解道:

“陪我做什么？”

“你这么胆小，路过几个小兵都把你吓得躲起来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

其实她刚才说怕那些士兵是胡诌的，可加百利当真了！

“你其实可以不用陪我……”

“别逞强！等拉斐尔来了我再走。”

听它的语气，言思觉得自己大约是撵不走它了。

“……那，我谢谢你了。”

她现在倒是对这个天使有些改观了——加百利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它能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还要在这儿陪着她。

并不令人意外的是，躺了没多久，加百利就闲不住了。

它一会儿要拉着言思去潭里摸鱼，一会儿要教她爬树摘果，把什么抓灵蝶、逮金鹳的提议统统说了一遍。

都被言思一一拒绝了。

加百利躺在草地上，颓颓地看着天空，抱着必定会被拒绝的信念，它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天使们是怎么打架的？”

“你们……还互殴？”

“当然不是了！肯定是和恶魔打架啊！”

一听到“恶魔”二字，言思就专注起来了，她刚刚根本就没想到它还会提出带自己去观战两族交锋！

加百利懒散地朝她摆了摆手，又道: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去的。我想想，咱们还是——”

“我想去！”

这个回答出乎天使的意料，加百利赫然坐起身来，诧异地看向言思，道:

“啊？你难道不怕打架吗？”

“怕啊。”

她神情坚定地忽悠道:

“可人要学会克服恐惧，我多看看就不会再害怕了。”

面前的天使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好像这是什么旷古未有的稀罕事儿一样。

它站起身来，绕着言思走了两圈，细细打量这个身形纤细的人类。

言思被它看得有些发怵，它不会又怀疑自己是个间谍之类的吧……

“怎、怎么了？”

“你好像……也没我想得那么怯懦。”

言思暗暗舒了一口气，不怀疑她就好。不过，还得让它信服！她挺了挺腰杆，“慷慨陈词”道:

“我只是柔弱，不是懦弱。我和你待这么一会儿，就不害怕你了，所以它们打架也一样，我见的回数多了就不会怕了。”

“你在恶魔那边从来没见过吗？”

“很少很少，萨麦尔不让我看。”

加百利忽地凑近言思，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她的身子向后仰一点儿，它就向前探一点儿。

再向后仰，言思就要从秋千上翻下去了，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试探，也不太敢避开它的视线，就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坚毅一些。

天使的眉头开始锁了起来，却还是不退回身去。

言思实在坚持不住了，小声开口道:

“加百利，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它这才直起身退了几步，只是眉关依旧未舒展开。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它道:

“言思，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奇怪啊？”

奇怪？哪里奇怪了？

她眨了眨眼，迟疑道:

“是不是因为、我的眼睛失明过？……很奇怪吗？”

加百利摇摇头，继续道:

“米迦勒说过，任何人的眼里都有欲望，或轻或重罢了，可是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啊？”

天使居然连这都能看出来吗？！

言思一时结舌。

不过想想，她能有什么欲望？她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可能是命好，来这里以后遇到了萨麦尔，他对她很好，衣食住行全都一手包办了。她就像一条胸无大志的咸鱼一样，活着就行，功名利禄完全与她无关。

“……大概是，我没什么想要的。”

“不可能，我要再看看！”

加百利说罢，就又要凑到言思跟前，它深信米迦勒的话不会有错。

这回，言思毫不犹豫地抬手拦在身前，不让它离得太近。

拉斐尔回来时，恰巧看见了这一幕。

“加百利，你又为难言思了。”

加百利闻声一颤，立刻收敛了动作，撤到一旁站好。不得不说，它这一套反应多少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了。

“我没！”

拉斐尔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开口:

“按能天使的日程来说，今天上半日应该去圣教堂读书，下半日要去大神殿习剑，加百利，你可是一个都没去。这个月刚过一半，你已经被发现旷学第四回了。”

“喂！别说了，拉斐尔！”

被当着外人的面揭底，它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拉斐尔淡淡扫了它一眼，接着道:

“若非近来米迦勒忙于战事，你——”

“啊啊啊啊啊——”

加百利直接放声长啸，一边还熟练地躺在草地上打起了滚，凭借着它的迷惑行为成功打断了拉斐尔的发言。

“你别跟它说，你是最好、最善良的天使！你要是告状的话，我就不起来了！”

“……”

拉斐尔沉默地看着它，似乎对着个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言思全程目睹了奇葩的这一幕，不知道两位天使是什么感受，反正她立在这里还挺尴尬的。

很有必要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场面。

“那个，拉斐尔，加百利没有为难我。它是看我一个人在这里、担心我会害怕，所以才陪着我的，还给我摘果子吃，倒是我耽误它的时间了。”

加百利投给言思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附和道:

“对对对！是这样的！”

“好、好，你起来吧，我不告诉米迦勒。”

话音刚落，加百利就从地上窜起来了。

拉斐尔不再理会它，径直走向言思，歉意地笑了笑后，向她伸出双臂。

“言思，抱歉让你久等了，还让你看笑话了，我们现在回去。”

言思却把手背在身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嘴。

她临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想、和加百利住一起，可以吗？”

“它？”

“我？”

两个天使几乎是同时发声，谁也没想到小人类会提出这个请求。

整理了一下措辞后，她解释道:

“我觉得加百利又勇敢、又善良、又聪明、对我也好，和它在一起很轻松，所以我想跟着它。”

虽然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信服不了，可她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了。

待在加百利身边说不定她还能搞些小动作，可如果一直跟着拉斐尔的话，她大约是没有机会见到萨麦尔了。

加百利犹豫道:

“你说的是事实没错，可可可我没养过人类啊！而且你在身边的话，我还怎么旷、那个好好进修？”

言思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先是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拉斐尔，然后又看向加百利，故作委屈道:

“你不喜欢和待我在一起么……你嫌我麻烦，是不是……”

要是现在能挤几滴眼泪效果就更好了，可她演技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也挤不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呃，只是……就是……不方便啊。”

它很努力地朝言思挤眉弄眼，示意她收回刚刚的话。

拉斐尔见状轻轻笑了一下，它揉了揉言思的脑袋，开口道:

“嗯，让它和你待在一起也好。我近几日有事要做，确实也无暇顾及你，那就烦请加百利帮忙照顾一下言思了。”

“我还没同意呢！喂！”

拉斐尔依旧不理会它，只是对言思继续说道:

“若是你不想待在它哪里了，随时都可以让它把你送回来。”

她乖顺地点点头。

“拉斐尔，你是不是故意——”

加百利话说到一半，拉斐尔直接就飞走了，言思则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它。

气急败坏的能天使嚎了几嗓子，又躺在地上打滚了。

“你这个黑心的天使！拉斐尔我恨你！你故意的！”

小人类轻手轻脚地走到它身边蹲下，内心有小小的愧疚感。

怒气消散之后，它坐起身来，没好气地看着言思，恶狠狠道:

“你！好你个恶魔养的！恩将仇报！我带着你，还怎么溜出去玩啊……”

“……”

言思心下觉得好笑，可面上还是摆着那副无辜的样子，睁圆了眼睛看着它。

加百利本来还想抱怨几句，可是在看见言思那微微下撇的嘴角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又有些心软了。最后只能犟着脾气“威胁”一句: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立刻把你送回拉斐尔那里！”

小人类知道它是妥协了，终于憋不住勾起了嘴角，温顺道:

“我听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