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恶魔都在捯饬木人，一会儿满意了、一会儿又看不顺眼了，反反复复地打磨着那两块木头。

洗漱完毕后，言思也没什么事了，就想着赶紧地把落在议桌上的书拿到寝殿里看，方便困了就睡。

刚迈进厅殿，恶魔就立刻就大喊着她的名字。

“小言思！小言思！我刻好了！”

萨麦尔带着一身的兴奋，轻盈地跃步到小人类面前揽起她的腰，借了两下羽翼的力量带她回到了座位上。

他索性不坐回对面了，就站在小人类旁边，迫不及待把两个木人立在她面前，欣喜道:

“你看，是不是要好看些了？你喜欢吗？”

“好看，我喜欢。”

言思是先回答，再观察的。

两个小木人整体看上去美观整洁多了，虽然还不到脱胎换骨的地步，但是它们的五官确实没初见时那么潦草了。

再有就是，木人周身的线条柔和了不少，一些没处理好的尖锐棱角也被磨平了，大可不必担心被木刺扎到手。

他的良苦用心是不言自明的。

她仰头看向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萨麦尔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成就感满满登登的。

不过有一点，言思有些出乎意料，“木人萨麦尔”和“木人言思”都裹着一身彩，看着花里胡哨的，不像是恶魔的审美。

按他的喜好，黑色是第一选择才对。

“萨麦尔，为什么我们的小人不穿黑色的衣服？”

“那，你喜欢吗？就、彩色的裙子。”

她顺应着点了点头，但其实一直以来，她对衣服的颜色并没有特别在意。

“嘿嘿！我就知道！”

得到肯定回答后，恶魔沾沾自喜，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他拖了个椅子紧挨着小人类坐下，用胳膊环绕过她的肩膀去拿桌子上的两个小木人，动作很自然。

二人的距离顺理成章地被拉近了。

“你不是夸那个混血的裙子好看，所以我猜你会喜欢色彩斑斓一点儿的裙子，就给你做了个彩色的裙子。然后……我想和你穿一样的，就也用彩色了，嘿嘿。”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下后，又接着道:

“以前给你准备的衣服颜色都是暗沉沉的，也没问你喜欢什么颜色，实在是太单调了。但以后，我会给你买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裙子，不在魔族的时候，你想穿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好不好？”

“……好、谢谢你。”

尽管言思不讨厌恶魔的接近，但他凑过来后，她大脑里还是闪过一丝的紧绷感，身体不由地向着桌子边沿贴近了些。

“萨麦尔……你还是先坐好吧。”

人的感受就是奇怪且难以捉摸，明明平时恶魔抱她时二人离得比现在要近，那种情况她并不会不自在，可此时却会害羞。

“嗯？我不是坐得好好的吗？”

萨麦尔牵引着她的双手握住自己的木人，声音压低了不少:

“把你交给我，我也把我送给你，好不好？”

压低音调后，他说话嗓音隐隐带着磁性，字里行间像是藏了电流一样，激得人耳根发痒发麻。

言思直接僵住了。

大脑无法控制地把这句话解读出了两层意思——木人和他们，而此情此景下，他指的当然是木人。

可她却没能吐出一个回应来。

见小人类不说话了，萨麦尔被迫选择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他总归是担心自己太急于求成会让她不舒服。

他想叹气，又憋了回去，指着被握住的“木人萨麦尔”，眼神游移着道:

“我就是说、这个。”

通亮的萤灯文文莫莫，良木的清香恍恍惚惚。

两秒后，言思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一直安静地盯着木人，指尖间或抚弄两下，也不知是看得入神了、还是走神了。

也许是最近二人相处时间变多了，恶魔总想趁机把进程推进得快一些。小人类又不拒绝他的亲近，他也就有胆量去一步深比一步地试探她的接受程度。

但是，好像她刚才不适应了。

萨麦尔悄咪咪地把脑袋抵在桌面，试图从这个角度观察一下小人类的表情，可是她的脸颊被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看不见。

他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垂眸思索了几秒，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两指微分立在桌面，模仿着走路的姿势，他的手从自己面前哒哒地“走”到了小人类那边。

“小言思……小言思……”

“指人儿”迈着灵活的步伐徘徊在小人类的视线里，左转右转，时不时还扒拉一下她的胳膊。

“指人儿”顺着她的臂弯向上攀登上，帮她把挡在面前的头发拨至耳后，又原路返回到桌面上。

她的脸颊微微发红，耳朵也是。

“做、做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的小人类终于有所动作了，她侧过头疑惑地看向恶魔。

“我就是，想让你理理我。”

“指人儿”又跑去贴着她的手背，交错规律地磨蹭着她的皮肤。

“你理理我嘛，小言思，跟我说说话啊。”

言思一把握住他的食指和中指，像拎兔子一样把他的手移回到桌子上，语气倒没有不耐烦，只是有一些无奈:

“哎呀、好了萨麦尔，把手放好。”

判断出她没有厌恶情绪后，萨麦尔宽心了不少。他两手叠合垫在脑袋下，在桌子上趴得很标准，像小学生在课桌上睡午觉一样。

“小言思，你刚才在想什么呀？”

“没什么……”

他挑起眉头，用面部表情传达质疑。

“你……害羞啊？”

此话一出，小人类握着木人的手微乎其微地颤了一下。

她把嘴紧紧抿着，又不打算说话了。

萨麦尔将她所有的反应收入眼底，把脸埋进手臂里暗喜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直起身子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地挨近了小人类，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哄道:

“不羞不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你看，我现在都不害羞了。”

“我要睡觉去了。”

言思自以为很冷酷地甩下一句话后，立即起身就要逃之夭夭。

不擅长应对的场面，不应对就好了。

然而，有人碍事。

萨麦尔快步走到小人类面前，截住了她进寝殿的路，掐着她的腰迅速把她抱回了去，让她坐在了桌子上。

“别生气。小言思，其实，你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那对金色的眸子像淬了火一样熠熠灼灼，一片赤诚。

小人类下意识就要低头，又被截胡了，恶魔托着她的下巴，让她将脑袋再次抬了起来。

这回，他严肃了些:

“你的膝盖今天还没有换药。药膏在门边的橱柜上，你就这样去睡觉，是不打算涂药了吗？”

闻言，言思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你、怎么知道的……”

恶魔叹了口气，故作凶狠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实际上没什么力度。

“我早就知道了，药膏的味道我一回来就闻见了。坐着别动，我去拿药膏来，涂完再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