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整个人都僵住了，拿着酒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心里的震惊。

他干脆就不说话了，拿着筷子又夹了两口吃的放到嘴里。而李瑛看到常安这个样子，以为是他不同意，便连忙说道：

“阿姊的心思，常永和你也是知道的，总不能辜负我阿姊两次吧？”

常安听到这话更不淡定了，两只眼睛就差要凸出来了——不是，这位我亲爱的太子殿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哪里辜负过你家阿姊啦！

“殿下，话可别乱说，我......”常安压低声音说到一半，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正上方喝着酒的李隆基，压低声音说道：“我哪里辜负长公主了？我和长公主之间可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常永和你瞎想什么呢！”李瑛顿时就知道常安是想错地方了，连忙说道：“我说的是，你辜负了好几次我阿姊的心意。”

“心意？？”常安还是没怎么听懂。

李瑛此时也偷偷地瞥了一眼李隆基后，问道：“你还记得当时封侯、赐婚的事情吧？”

常安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了，然后李瑛就继续说道：“这不仅仅是我父亲的意思，更主要的还是阿姊的意思啊。”

常安眉头皱了一下，就有些不解了，他和永穆公主李可儿那会儿才见了一两次吧？便问道：“但是那个时候我和长公主才见了寥寥几面，我不太理解。”

“我也不理解啊，但是当时父亲封赏之前，亲自去问过了我阿姊的！”李瑛说道，“那会儿我阿姊同意了也就算了，但是她同意的时候，似乎还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高兴。”

常安脑子开始凌乱了，得知自己要出降，还是出降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侯爷，居然还会......高兴？然后他忽然想起了那会儿被李隆基拉去吃饭的时候，人家皇后还冲自己微微点头......

后来自从拒绝赐婚之后，李可儿对自己那叫一个客气啊，无论谁怎么称呼自己，她自己永远都是一口一个“定康侯”。不仅显得正式，还够客气，客气地出奇！

换成现在的话来说，虽然不是很准确，但就是属于和平分手的前男友、前女友见面？

“不仅如此，后来的那些说，见你可能会树敌、要保护你之类的话，都是阿姊提出来的。”李瑛说道，“后来，最关键的一句袒护也是阿姊说的，前面无论是我们说的还是我叔叔说的，都是放屁！”

“阿姊是我父亲最疼爱的那一个，阿姊开口了，父亲给的不是宋老的面子、不是我的、不是岐王的更不是你的面子！是给的阿姊面子。”

“若是阿姊不开口帮你，你是真的会死的！”

常安沉默了，思索良久，拿起酒杯，说道：“这杯，替我敬长公主。”

李瑛点点头，然后也拿起酒杯，替自己家阿姊接了这一杯酒。然后他又问道：“那这小乖的事儿……”

“自然是可以的，我当时也没说不可以啊。”常安淡淡一笑。

“那就行，回头我就转告一下我阿姊。”

“多谢殿下。”

“多谢什么啊，咱们俩什么关系！”李瑛此时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

和李瑛笑谈了一会儿，忽然身边像是被人拉扯了一下。他便好奇地转过头去，发现是源乾曜。常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却只见他伸手指了指一个地方。

常安下意识地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常文孟正坐在五品官员的位置上，似乎是父子间独特的心有灵犀，常文孟此时也是把目光投了过来。然后二人都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隔空对饮。

似乎是出于一抹欣慰，常文孟喝完了樽中的酒，就对常安露出了一抹笑容。

又稍坐了片刻，李隆基就开口了：“众卿，冬至可好啊？”

这话一出，所有的大臣都站了起来，然后聚到了李隆基的前方。常安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就是被李瑛拉着来到了最前面的显眼位置，与他并肩而立。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常安也是想跟着跪的，但是却被李瑛拉住了，然后听到了他的低语：“你不用跪。”

于是乎，常安就只能跟着李瑛站在第一排，只是抬手行礼问候而已。然后李隆基点点头，说道：“众卿免礼平身，入座吧。”

“谢陛下。”

坐回了原座后，简单地休息了一阵后，常安就又被拉着来到了前方，进行了第一个行酒礼。然后李隆基才说道：

“冬至佳节，今日宴席本就是君臣相贺，不必拘谨，肆意畅聊便可！”

“谢陛下。”

常安坐在原位，就只是自己吃着东西，但是此时，坐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大臣却低声呼唤道：“定康侯。”

常安回过头，看见身后是一个中年男人，身着深绯色的衣袍，看样子是一个四品的官员。便微微颔首，问候道：“不知大人是？”

“我是太常寺少卿，姓胡。”那人回答道。

“见过胡少卿。”

常安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下，然后就转回了原位。看得胡少卿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口道：“久仰定康侯大名，不知可否与我对饮一杯？”

常安这时微微侧首，拿起酒杯，与胡少卿微微虚碰，然后就喝了一口。随后说道：“家中内子怀有身孕，即将足月，闻不得酒味，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胡少卿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随后，在胡少卿的旁边，就有一个老大臣开口道：“定康侯。”

常安回过头，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见过大理寺卿。”

“没想到你还记得老夫。”大理寺卿笑道。

常安笑了笑，先前在张嘉贞绑架顾鲤的事情中，二人也是有了些交集，所以自然是记得的。

“老夫喝一杯，你照顾家里，一口便可。”大理寺卿也是很客气，如此地说道。毕竟自己与对方也只是一个面子的事情，还达不到喝一杯的地步。

“多谢大理寺卿理解。”常安微微颔首，然后就与其对碰一杯，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话太多了，刚和大理寺卿喝了一口后，就又要开始第二个行酒礼了。常安站在前头，朝着李隆基说了些祝贺的话后，再次回到座位上。

回到了座位上后，常安就直接又吃了几口菜。李瑛此时就给他放了杯茶过去，然后说道：“慢些吃，喝些茶去一去酒味。”

常安点点头，说道：“多谢殿下。”

“怎么一直在吃啊，这吃只是个形式啊。”李瑛此时就问道。

常安此时就微微凑到了李瑛的耳边，说道：“实不相瞒，我家顾娘在我出门前就嘱咐我要多吃些。我不敢不听。”

李瑛笑了，说道：“那也要慢点吃啊，别噎着了。”

忽然源乾曜的声音也从常安的身边传来：“常小友，你抬头看看。”

常安不明所以，看了看源乾曜后，就抬起头看向了四周。发现其中有不少的官员正对他微微致意，其中更有甚者，还拿起了酒杯。

这可把常安看愣了，他此时就把目光转移回了源乾曜的身上，问道：“源老，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些说不定，就有一个是你未来的岳丈、老泰山啊。”源乾曜笑着说道，“现在谁不想要招你这个女婿回家啊，哪怕是做小，都差不了哪里去的。”

常安顿时就皱眉，淡淡说道：“我不纳妾。”

丢下这句话后，常安就拿起了手边的酒杯，然后对着一些大臣回敬，但是一概只喝一口——还是同时用来应付对面的。

喝了一口后，常安就瞥到了常文孟那边，此时就有不少的人凑到了他的身边，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有几个身着绯色袍子的官员微微凑到了他的方向，然后问候道：“定康侯。”

常安回过头，发现是几个大臣，简单客套地喝了一口酒后，走了几个官员，但是还剩下两个官员没有动。常安还是有些好奇，但是就这么看着两个大臣交头接耳了一番后，就直接离开了。

他微微皱眉，就有些疑惑了，然后看向了源乾曜，问道：“这几位大人是怎么回事？”

源乾曜却摸着胡子，笑说道：“刚刚就说过了，你也是知道了。”

常安这时才回过神来，便点点头，说道：“我有这么受欢迎吗？除去了这个侯爵身份，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看重了。”

“有这等心思，不如留着养儿子，去求得公主一眸。”

但是源乾曜却说道：“常小友，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

“你看到的是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未来。父母凭女贵的事情，世间并不少见，这关乎家族利益的事情，这些老狐狸想得比谁都清楚。”

“所以，不是你受欢迎，是你展现出来的，你的才干和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