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入京后
作者:衡挑束侃 | 分类: | 字数:4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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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骨明祭(二十一)
虽说是皇宫私密之事,但这种消息在各种势力有意无意之下,还是传到了云北。更何况,其他不知便罢了,慕玉绡知道这是茶茗替自己遭受了这一苦,思索再三,写信给慕汉飞,把事情简单一说。
是以,慕汉飞与傅夜朝很快得知赫连炽所做之事。
慕汉飞霍然起身,他拔出安怀,怒气自他眼尾顺着胳膊烧到剑身,安怀发出铮鸣之声。
“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那个狗东西!”
傅夜朝见慕汉飞的情绪不可控,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浸了药的丝帕,配合屋内的燃香,让慕汉飞昏睡过去。
梅齐连忙过去帮傅夜朝扶住慕汉飞,但傅夜朝摇摇头,拒绝了梅齐的好意。
傅夜朝一把把慕汉飞抱在怀中,抱稳后。
他虽是拦下了慕汉飞,但并不代表他对此事没有任何的反应。
傅夜朝眉眼之间同样充满了戾气,冷静片刻,他对梅齐道:“阿齐,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出发前去骨明。”
梅齐愣了一下,但也未问原因,领了命令就踅身离开准备前往骨明事宜。
但傅夜朝喊住了他。
傅夜朝认真看向梅齐:“阿齐,请你务必把青槐还有我的妹妹带回来,一切……都交给你了。”
梅齐攥紧了手。
他慢慢踅身,第一次未行主仆之礼,而是十分郑重地朝傅夜朝跪了一拜,起身,不顾风雨冲了出去。
傅夜朝把慕汉飞放到床上。
云北晚上风大,傅夜朝怕慕汉飞受凉,便给他压了压被角,见他的呼吸慢而绵长,这才放下心,踅身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
一出门,梅古便跟在傅夜朝身后,傅夜朝挥了挥手,神色疲惫道:“阿古,你留在这里护卫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道:“对了,你派人准备一下,不日我和淑清需要回一趟云京。”
梅古有些疑惑。
若是他未记错的话,不日便是霄皇与公主的大婚,大人跟慕将军留在云北就是为了携礼参与大婚。
为何今日要忽然返回云京?
梅古心中虽充满疑虑,但他毕竟是下属,领了傅夜朝的命令,便退了下去。
待人走后,傅夜朝拖着身子慢慢走到祠堂,他把烛火点燃,慕佥与燕晚的画像赫然被烛火映亮出现在傅夜朝的面前。
傅夜朝跪在草蒲上,露出了一脸的疲惫。
这第三方势力已经浮出水面,只需一网打尽即可,最多是钟离合察觉发动拼死一战,其他的倒是无妨。
不过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遇到像钟离合这么大的事情,可是都没有如今的疲惫。
其实绡绡一直认为他是因为喜欢淑清才对她爱屋及乌。
不是的,他疼爱她只是因为她是慕玉绡。
她是他在百日宴上一眼便相中的妹妹,是他孤寂人生中遇到淑清后的第一缕阳光。
他把毕生所学告知绡绡,把人情世故中所有的冷暖告诉绡绡,就是不想让她跟云国大多数女子一般——穷尽一生,所有心力全耗费在一个男子身上。
为他伤,为他寻死觅活,一颗心被五马分尸数万次。
他知道他跟淑清不会让绡绡嫁给这种男子,可正如他们的兄长所说,这世上最守不住的便是人心。
所以他要让她的妹妹足够理智,不耽于感情,从这种痛苦中挣脱出来。
可是……
他的妹妹足够理智,所以为了国家大义,她毫不顾惜自己。
他知道这样没错……可是身为兄长,纵使慕玉绡在此事中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但他和淑清还是会心疼的。
而且,更是因为绡绡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所以他知道慕玉绡在信中的未尽之意。
知道她对茶茗终身有愧,这种愧意难以通过弥补来消散,将会伴其终身。
虽说茶茗是沈寒安排在慕玉绡身边的暗卫,可这么多年过来,在他和淑清心中也早已把她当作第二个妹妹。
妹妹受如此大辱,他必定要让赫连炽付出代价!
想到这,他的眸子暗了下来。
傅夜朝攥紧了手,之前的戾气再次缓缓地涌了上来。
傅夜朝在祠堂跪了还没一会儿,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
傅夜朝蹙起眉头,转身看向身后。
只见梅古慌忙行礼道:“大人,沈大人来了。”
沈大人?
傅夜朝一下有些懵,他心道:工部的沈员外郎来这里做什么?
梅古见傅夜朝未朝沈寒身上想,提醒道:“经常跟在沈大人身边的福大人也跟着一同前来了,听说将军身体有恙,现在正在屋内查看将军的状况。”
梅古一提福大人,傅夜朝立马便想到福九州福公公。
他立马站起身,拂去膝襕上的草尘,心道:这两位怎么来了,简直是胡闹。
傅夜朝心中虽这般腹诽,但他整理好衣冠后,立马朝两人的室内赶去。
等傅夜朝感到屋内,沈寒已经看完慕玉绡写给慕汉飞的信。
他攥紧手中的宣纸,眼尾赤红,怒火急欲喷泄:“赫!连!炽!”
第111章 骨明祭(二十一)
傅夜朝抿紧唇,站在沈寒面前并未说话。
沈寒的手上的青筋暴张,他转头看向福公公,道:“阿福,传朕旨意,告诉赫连炽,让他安然无恙地把朕的妹妹送回来,事若迟缓,休怪朕无情。”
福公公听言立马跪在地上,不敢接旨。
傅夜朝吐出一口浊气,道:“请陛下三思,钟离合很快便将伏诛,国内的幕后势力也即将消弭,此时不宜半途而废、打草惊蛇。”
沈寒站起身,把他攥皱的纸团狠狠扔到傅夜朝的脸上,骂道:“混账,朕的妹妹岂是他能羞辱!”
傅夜朝的脸被这纸团割伤,潺潺流出些鲜血滴落在地上。
他跪下,道:“陛下不该前来云北,敢问陛下如今是何人当政!”
沈寒怒目道:“傅夜朝,朕跟你谈的是接华绡公主回国之事,你跟朕谈的是什么!”
傅夜朝叹了一口气:“陛下,您想把公主接回来,需得把国内的烂摊子收拾好。否则过几日起兵事,云国将士岂非要两面受敌。”
沈寒的怒火暂消,他冷哼一声,并未回答。
福公公见此,连忙道:“傅大人,您所虑陛下也早已考虑到,您放心,巩家不会生事,一切尽在陛下的控制中。”
傅夜朝笑了一声,道:“是函王易容成陛下在监国吧。”话落,他话锋突转,宛如裹着冰刃,他抬头看向福九州,道:“与其说一切尽在陛下的控制中,倒不如说一切尽在您福公公的控制之中。”
此时慕汉飞已经从迷药中醒过来,他听到傅夜朝的话出了一身冷汗,他晃晃跌跌从床上跑下来,一把抓住傅夜朝的胳膊,脸上全是讶然。
不同于沈寒全然不知的惊愕,慕汉飞已经知晓福九州是间谍之事,不过之前他们两个已经商议过,待巩家一并被捉,才禀告沈寒。
怎么现在就......
傅夜朝轻轻拍了慕汉飞的手示意安慰,他抬头看向沈寒,笑道:“陛下,其实您也早就察觉出福公公与函王有联系了吧。”
只不过,一个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另一个则是自己自小看大的亲兄弟。
这样两个人,他根本就不去怀疑。
沈寒冷下了眼:“暮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夜朝吐出一口气,道:“陛下,若臣未查错,陛下您跟福公公相识应是在您夜潜马帐之间吧。”
福公公变了脸色,指着傅夜朝骂道:“大胆!”
话落,他去看沈寒的脸色。
他倒是不担心沈寒对自己暴怒,他担心沈寒因从前的事再次受伤。
福公公道:“陛下...”
沈寒抬手打住福公公的话:“无妨,让他说下去。”
傅夜朝攥紧了手,道:“陛下于那时从马真手下救出已经被净身差点成为禁|脔的福公公。”
沈寒威严不动,他蜷起手指用指骨一下一下敲打着指骨。
“你继续说。”
傅夜朝直面道:“但是陛下,您知晓您为何没被……”
啪!
福九州一巴掌扇在傅夜朝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傅夜朝,你不要再说了!”
傅夜朝吐出一口血,继续道:“因为马真要的是棨姓,而福公公当初被洗干净送进马真的房间,是因他姓棨命信,唤为棨信,正是马真图腾所名。”
慕汉飞攥紧了手,他终于有力气开口。
慕汉飞哑着声道:“淑清,你不要再揭兄长的痛了。”
是了,众人传颂的夜潜马帐、怒斩马朕是他兄长利用美色换来的。
他虽未受伤,但现在想来,仍是沈寒的耻辱。
慕汉飞转身看向沈寒:“兄长,巩钟已经证实,与巩家与钟离合合作的,正是您身边的福公公。”
沈寒猛然站起身:“汉飞,你和暮生说这话是不是太荒唐,若是阿福要我的命,或者要我的帝位,他早就默不动声色得手,哪里又需沾染上钟离合与巩家!”
慕汉飞叹了一口气道:“兄长,他要得从来都不是您的命,函王也要得不是您的帝王。”他抬眼看向脸上已浮现出怒意的沈寒,继续道:“这点您应该比我和暮生都了解。”
所以您从来不怀疑这两人,哪怕函王与巩家走得极近。
沈寒怒极反笑:“汉飞,你不觉得你说这话矛盾吗?”
从一开始就说福九州跟沈易暗中联系,与巩家、钟离合做非人勾当,这会儿又说他们不贪图这无上的地位。
感情既无恨,利益又不要。
那他们两个又为何与巩家联合起来算计他?
莫非......
沈寒怒气消散,脸上是炳炳显显的惊愕。
慕汉飞叹了一口气:“没错,他们都知晓你不会放过巩家,与其让他们受先皇庇护一直碍你的眼……”
倒不如以身饲虎,勾起巩家的恐惧与野心,并伺机处理古生遗留问题。
一开始他和暮生还疑惑古生的人为何能被沈易所用,直到.……他们在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了古生的画像。
慕汉飞吐出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他和暮生会在无意之间知晓这等皇室秘辛。
“太后不支持函王争夺帝王,除了她偏向兄长,更是因为函王是古生的孩子。”
轰隆~
一声巨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沈寒的脸露出点点白意,良久他道:“此事不能外泄。”
慕汉飞点点头。
此事就算沈寒不说他也不会外泄,倒不是怕先帝脸面丢尽,而是他想到那个晚宴上,他的兄长亲自割肉递给沈易。
不管沈易是不是与他有血缘关系,对于沈寒而言,沈易是李太后的儿子,那就是他的至亲弟弟。
与自己并无差别。
沈寒缓缓坐在椅子上,他的眉梢中的筋不断往眉骨上撞,撞的他眼前发黑。
他缓了一下,道:“你们两个是如何察觉出这些事情?”
慕汉飞抿了一下唇,回道:“兄长,自我一开始从云北回来,福公公与函王殿下就在布置这盘棋了。”
当初官道被阻,他只是以为先帝不喜再次针对,后来发现槐林空棺只是这棋盘落下的第一枚棋,但他也不解,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多大的权力,竟然胆敢堵驿道。
现在回首,一切昭然若揭。
再比如女童失踪一事,若非那死士出现并死得过于蹊跷,他们也不会去槐微林附近的村落查看,更难以获取巩家的消息。
此后经历的每件事,哪怕是他的身份,都是福公公与函王商量后抛出来的饵。
在这一串串事件之中,福公公与函王一边引着他和暮生去深查,另一边控制着巩家,除了保障他们两个查案,也是为了大局的稳定。
如今钟离合已经从暗处露出面来,他们两个也便一同随着钟离合一起出来。
沈寒攥紧了手,他抬头看向阿福,眉宇间透露出难涩。
他缓声道:“阿福,这一切都是汉飞与暮生在说,你怎么说?”
福九州走到沈寒面前跪下:“陛下,奴才听您处置。”
沈寒看着跪在地上的福九州,一股酸胀自心中暴裂开来。
他很难过。
他没有被亲信之人背叛的撕裂感,而是一股各种苦涩杂糅的酸痛。
他……到底是多令人担心啊!
他到底是多令人失望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撑起保护伞的人,可现在他才知晓,一直以来,是他被保护着。
他过去无时无刻不在想,若是他羽翼丰满,他篡了沈昭的位,他的母亲就不会自尽,他的胞弟胞妹就不会在苦寒的云北长大。
现在,他以为自己强大了,可是他的胞弟要回云北,他的胞妹远嫁霄国,而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兄弟,却早已开始忧心他能不能控制住巩家与古生残余,便以身饲虎、诱敌深入。
他终究是……无!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