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林没有离开，李仕林要看着。

如果一定要冲突，他来做这场冲突里公平的见证。

潮令要做那个最大的声音，萧穹要当他的散道人，潮令要争，萧穹在退。

现在他们已经近在咫尺，可是有一堵无形的高墙立在那儿，争的人在这头，退的人在那头。

这堵无形的墙是这座城市里所有人那颗追求平稳的心，只要潮令还想在这座城市里，只要潮令还想得到武力所难得到人们的尊与敬，那么潮令就不能毁去这堵墙。

这堵墙是这个时代人的心给他们自己划的规矩，世间是争的，但人不是虎狼，人没有那么直接的血腥，人更多的是智慧的残酷。

这种残酷保证失利者全活，亦保证得利者安稳，在这种残酷之中，所有人都还能望到未来，不担心下一刻血洒街头，不担心明天一早家破人亡。

每个人都在等待一个理由，一个让那堵看不见的墙消失的理由。

这个理由可以是一件事，可以是一个物品，甚至可以是一个人！

晚风带来了一阵清香，也带来了一袭月光。

萧穹不由得抬起头。

他很多年没有闻到这样的清香了，槐香带冷。

他也很多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一袭长裙了，皎洁如月。

他更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女孩儿了，笑眼带光。

司空妖！

司空妖在这里，那司空缺一呢？

司空钓一如若不在这里，司空妖又为何会在这里呢？

缘分何时会如此巧合了，特别是这个不是时候的时候。

在萧穹埋怨司空缺一的时候，少男少女们已然从他身前路过。

少慕艾，少慕艾，司空妖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儿，美丽的女孩儿总不缺仰慕，萧穹也乐得见司空妖快乐。

只是那路过的少男们，体内灵光运转是如此刻意，就是偏偏要他知道，灵光如潮，灵光如汐，一起一浮。

“他们来了！”

李仕林不知这路过的少男少女代表着什么，但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刻意的潮令独有的张扬。

“他们选了！”萧穹直起身子，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的寒，“选了争锋，选了不休。”

他起身看向了少男少女们来时的方向。

远远的，姜来正慢慢的走来，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急，一点都不急。

李仕林的目力还是极好的，他不仅仅看见了姜来，也看见姜来身后的人。

“思如海！”

“梦如潮！”

李仕林念出了两人的名字，他显然是知道这两人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两人，他才显得有些憔悴。

思如海，梦如潮，他们的本事就像他们的名字那样，与海有关，跟潮相连，他们是潮令能压服天下出头人的关键，他们是潮令的消声器，压灭其它的喧嚣，只留下姜来的声音。

现在姜来带着他们来了，李仕林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确选了，选了争，选了不休。”

事情已然无法挽回，对这种已然发生且无法挽回的事情李仕林只会看着，因为他同样知道，事情的发展是永远不会随着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显得精彩。

他开始好奇，他回头看向已然走远了少男少女们问道：“她是谁？”

萧穹想了想，然后道：“一个不得不在乎的人。”

其实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这笔账一定算在司空缺一的头上。”

强出头，强出头，他喜欢司空妖，他们都喜欢这个妹子，但这并不影响司空缺一欠这笔账。

李仕林露出了笑，欣慰的笑：“只要一个人还有在乎的人，这个人就永远还是站在这头的，即使走得再远还是会回头。”

少男少女们走远的时候也是姜来到的时候。

萧穹摇了摇头，道： “手段多少有些无耻！”

姜来只摇了摇头，“司空家的女孩儿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无论从哪方面看来她都是一个适合娶进家门的女子。”

“你们娶不进了！”萧穹道。

姜来点了点头，“是啊！”

他叹道：“男孩儿们爱潮令还是胜过爱一个女孩儿的！”

在司空妖和潮令中，那些爱慕司空妖的男孩儿们选择了潮令，他们欺骗了司空妖，他们毕竟已经过了那个十五六岁，觉得爱情就是一切都年纪，现在他们有更高的追求，甚至懂得了舍得！

“所以司空妖不会再相信他们了！”萧穹轻轻的道。

姜来笑道：“女孩总是要吃些亏的！”

“你在毁去他们每一个人的信任。”萧穹摇了摇头。

姜来同样摇了摇头： “别把事情看得那么纯粹，人总是要在失望里学会妥协。”

他看着萧穹，“你不也妥协了吗？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但你们这样的人恰恰最在乎。”

“除了人心，这个世间再也藏不下任何秘密。”

姜来的目光就像是从时间里探出来的钩子，好似把萧穹这个人从出生到如今看了个干干净净。

他也确实看了个干干净净，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除了心事，本就没有什么能藏得住的秘密。

姜来叹道，“一个人如若还在乎别人，就别把自己看得太物外，也别把自己看得太无辜！”

姜来其实一丁点都不怕输，这个时代敢争的人就不怕输，但是他不喜欢楼外楼那样的人。

他觉得一个人如果真想要去当那种好似神仙的日子就该什么都别在乎，就该离开人离得远远的，别总是蹦出来像是要人们记住他，然后又飘然离去。

他不觉得这样的人是强人，强人是得有担当的，就像他的潮令，潮令就是强人，他敢压服天下出头人，就敢担得起这分压服后的责任，就敢分海！

夫大争之世，区区武斗何以为英豪，能压服天下出头人，胸怀宇宙，气吞四海，方才是真儿郎！

姜来很高，所以他几乎俯瞰着萧穹，“别说我逼的你！”

“今夜，你如若胜了便得比我潮令更盛，

我潮令压服天下出头人，敢与龙族争海，

你胜了潮令便得更争！你一日不争，你就休想一日安宁！”

“如若你担不起，或真觉得自己是要那无欲无求，”姜来指向春申江。

“春申江就在这里，出了春申江便是天地，是你等无欲无求之人的家！从此往后，别在乎别人！”

萧穹并没有被姜来的气势所动容，他的心早已经过了那动容的时候，他只是很安静，又很轻漠的道：“天下没有谁能争到海，人不能，龙也不能，谁都不能！”

他的话很轻，很轻，但是天空却下起了很凉，很凉的雨，冷得人连脊梁都是寒的。

“ 还有，”萧穹看着姜来。

“司空妖也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