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妈愣了愣，道：“你们怎么这个态度呢？本来是件大好事啊。”

那也没见你高兴得开门见山就说啊。

“是关于今年的分红的，还是按照以往那样按股分，十五年为一股，一股八千……”

听了这话，鳯姨和妈妈都看向婆婆，面露喜色，气氛也缓和下来了，妈妈已经在兴奋地口算着。但是只有婆婆和鳯姨两人的户口是在南村，婆婆今年七十四岁了，能有四股，只差一年就能拿五股，鳯姨有两股，不过算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别的大队都是按眼珠子分的，偏偏南村二队是按股，就会玩心机耍小手段，省下的不知道贪了多少……”

大家越聊越高兴，毕竟许多年了，第一次能拿到这么高的分红。

大姨妈走后，五舅又抱怨起自己的户口来。

当年因为银行的工作，舅父唾沫飞溅地说了一大套道理，五舅就想破头地去迁户口，认识的一个朋友墨姨好心认他作挂名侄儿迁入他们家的户口本中。这件事其实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五舅却平白欠了别人一个大人情，每年春节都得去拜一次年，维护着这尴尬的关系。

如果户口还在南村，家里就能拿到多一笔分红了，数额在我们眼中都能称得上是“巨款”了。

“××的，都是那个三寸钉，他说的话做的事口口声声为我好，你看哪一次不是在害我的！我那时候是真蠢啊，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现在连个自己的户口都没有，一直寄人篱下……这些弟弟妹妹都霉透，你看这些作为大的，看都不看一眼，只会在那里冷嘲热讽，不落井下石就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了！从来只为自己，丝毫不顾家，还说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到底就是自私自利……”

五舅越说越冒火，我听得多了似乎都有些免疫了，自动地就开了小差。

我想起有一年，鳯姨、妈妈和我陪五舅去会市，五舅带着礼物去墨姨家只坐了几分钟就出来了，然后我们一起在会市逛了逛，我在车站站牌上看到有一个叫“象山”的车站，十分好奇，为什么叫象山呢？是不是像大象一样有个长长的山鼻子？我想象不出来，但好奇心越发旺盛，五舅听了不带丝毫犹豫地就带我们去了。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爬山，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小亭子之类歇息的地方，即便都是野花野草大树，每一处风景都不同。我们歇息的时候，就拿出妈妈“百宝袋”里的零食干粮水果吃起来，那时我觉得爬山就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象山不是很大，不出半天就爬完了，不过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没能发现它名字的秘密。

之后我们去逛了一个超大的商场，有三四层，斜坡式的电梯使我觉得十分新奇。妈妈看到了一种大布袋子，觉得用来装行李最好不过了，她坚信我们就快行离了的，于是十分痛快地就买了三个。五舅看到一些衣裤皮带的，挑剔了半天最后都不买，担心路程太远了，万一不合适没得退换。对此妈妈大概都有心理阴影了，她曾跟我耳语“你五舅买东西没有一次是一次成功的”，实在是他每次买回家后发现有瑕疵或者不合适的地方就会嚷嚷着拿去退，妈妈成了“专业退换货跑腿”，看那些店主的脸色都黑了，他们迁怒撒气，都不避着人当着妈妈的面就说“就没见过这么挑剔的人，指定找不到媳妇的”。

我们去象山是哪一年呢？我已经想不起来，那是我最喜欢的山，但是我们大概率没有机会四个人再一起去了，那时的快乐感受也不会再重现了。

我看着虽然得到一笔不小的分红，脸上看着欢喜，眼神中却始终蒙着一层忧郁的大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