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顺着帮她扶奶瓶的大手往上看，看到爸爸笑眯眯。

小眼神里满是问号。

陈良听到女儿反问，为避免呦呦没听懂，又特意解释道：“小孩子要肉乎乎才好看，你爹我小时候长得瘦，跟麻杆儿似的。”

「真滴假滴？」

鹿鸣一边想，一边继续嘬奶嘴，唔，香香。

“可惜我们那时候没有照相的条件，不然现在看看也算是纪念。”陈良说起照相，突然兴起，戳了戳呦呦脸上颤巍巍的软肉，“爸爸和妈妈差点忘记，还没有给呦呦拍过照片。等你百天的时候，我们去拍照留念。”

「哇，照相呀，我以前都没有拍过照片，如果每年能拍一张，叠在一起就是厚厚的一摞。」

「爸爸真好，暂时原谅他啦。」

陈良笑了笑，为人父母对儿女好，那不是应该的吗？

他是第一次做人家父亲，但他曾是小孩。

小时候心理的变化和曾经渴望的东西，站在小孩的角度，他都懂。

没有小孩不喜欢照相。

听见没有，他女儿说他真好。

陈良忽然想起在黑市见到的照相机。

要是他能买一台回来，不就能随时随地记录下女儿的成长？

好办法啊。

可惜黑市的相机太贵，买一台怕是要花费一千多甚至两千块……想想算了。

以他和鹿清兰的工资，不吃不喝两年多才能奢望相机。

黑市价格不稳定，正常情况下商场价格稍低，但不仅需要托人情，还要有工业票。

“还是先去照相馆拍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陈良从来不是为难自己的性格，瞬间转移话题，转头看到喝奶正香的女儿，没忍住，“天天喝这么多奶，脸上和身上都肉嘟嘟的，小猪崽都没你长得快。”

“对了，呦呦你知道你的属相吗，你属猪呀。眼看年底了，又到了出栏的时候——”

想起曾经有幸见过的杀猪场景，以及热乎乎的杀猪菜，陈良可耻的馋了。

当年他最初的梦想是去杀猪场成为屠夫，至少能沾点荤腥。

「嗷嗷嗷——我爸爸刚刚是不是流口水了？他竟然看着我舔嘴唇了？难道看到我让爸爸想到了烤乳猪？」

「救命啊，我被当成猪崽了！老陈头还说我吃肥肥，养肥了准备出栏吗？」

“啊呜呜呜——”

陈良正想到了乡下的屠宰场，或许他可以去乡下走一圈，换点猪肉也不是不行，至少过个荤年。

走神思考时，猛然听到呦呦嘹亮的哭声。

流口水？出栏？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闺女。

我就是真馋肉也不能馋人肉。

“哎哎哎，爸爸不是说我们呦呦是猪崽，我们呦呦只是属猪，属相你懂吗？”陈良抱起女儿哄，“我们有十二属相……”

「不听不听我不听，爸爸说我是猪崽，我不高兴，我要闹了。」

“呜呜嘤嘤嘤~”

鹿鸣哭累了，哼哼唧唧继续闹脾气。

陈良真是怕了女人的哭泣，大的小的都怕，最关键的时候今天是他得罪了呦呦。

以呦呦的气性以及好记性，恐怕到晚上也不忘和鹿清兰告状。

陈良只能先哄孩子：“你听爸爸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爸爸确有此心！」

“嘤嘤嘤~”

“小猪崽是宝贝的意思，我们村里夸孩子就是说孩子像猪——”

「爸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猪猪话，这像话吗？」

陈良实在无言以对，破罐子破摔地谈判：“闺女我们商量一下，你要是不哭，爸爸送你一只小金猪怎么样？”

咿呀的哭声瞬间停住。

有戏。

陈良自顾自道：“不哭了哦？”

「金猪在手，哭什么哭，哭闹是小孩子的行为，我可不是小孩子。」

陈良哑然失笑，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小婴儿是吧。

父女俩玩闹了一阵，因为和鹿清兰说好下午等鹿清兰照顾呦呦，他出去收破烂，陈良上午也没有出门。

刚好趁着空闲时间清扫整理屋子卫生。

快过年了，该忙活喽。

家里人口简单，但年货不能少，尤其今年家里有了孩子，等明年呦呦就能走，这屋子里的东西更要好好收拾。

小孩子心性，看到什么东西都好奇，千万不能磕着碰着呦呦。

陈良整理屋子，鹿鸣闲着无聊只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哦，还能听收音机。

「……嗯，新闻还是要听一下，不过信不信就是大家的事啦。六零年不好过，饥饿是最大的问题，放松警惕不可。到了六二年情况就会好转，尤其对于京市的居民来说，首都的供应是底线……」

「哦嚯嚯，这是五六十年代专属歌曲吗，虽然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大家亢奋的心情，以后就少见了。记忆中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只能听到固定的几首歌曲。咦，还有电影呀，我以前小的时候只看过露天电影……」

陈良撸起袖子，正在整理卧室的卫生，对了，这几天该拆洗被褥。

干活肯定是无聊的，但与往年不同，他身边还有一个小话唠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他听得懂和听不懂的话。

他有时听到童言童语好笑，还要背过身避免被女儿发现。

大约是因为自己的女儿，用鹿清兰的话说，呦呦放个屁他都要说声音好听。现在也是这样，呦呦的吐槽他都觉得，嗯，有道理。

当然呦呦偶尔冒出的话里，确实能提供关键信息。

「社会新闻我来听，下乡的知识青年结婚……呀，原来现在就有知识青年了，只是遵循自愿原则。后来是强制城市学生下乡，一家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身边。」

「咦，好像妈妈回来了？不对呀，今年妈妈早班，爸爸怎么没有带我去接妈妈下班？」

陈良诧异，家家孩子都要下乡？

鹿清兰进门，就看到一脸茫然的女儿和……像是拉不出屎臭脸的陈良。

“你怎么——”

陈良叹息，算了，他还是先去给呦呦挣奶粉钱：“我先去收破烂，你吃饭休息。”

「爸爸，别忘我的小金猪嗷！」

“咿嘤嘤~”

陈良扶额。

微笑。

自己的女儿，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