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虽然回宫了，却精神更加紧绷。控制后宫是必须的，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是必须的……反正她是女人，便学着刘备的孙夫人，带了一群侍女，舞刀弄枪……

不要说什么后宫里不可随便带刀，刘彻自己就没少违反这个禁令，现在刘彻正是心虚伏低做小的时候，不敢多说的。

宗正大着胆子提了一句卫昭的作风问题，卫昭虚心接受意见，但表示自己是女子，带着侍卫保护着实不像话，以后就带侍女了，顺手又把刘彻安排在宫里的侍卫清掉了。

宗正是远房宗室，能大胆在朝中议论皇后已是难得的忠心了，韩说等人更是沉默，不敢多说……

所有人都知道帝后要掰手腕，无论谁赢，最开始掺和的总是炮灰不是……

大将军带了许多兵出征，为了军队皇上应该会忍耐，否则大将军回来还不把长安掀翻了？大将军再宽宏，也不会对伤害姐姐的人留手吧？

而大将军不在，皇后没有仰仗，定然也不敢动手，最多脾气大一些……

然而，大家又都猜错了……

刘彻支开卫青，就是想趁机解决太子的党羽，他和卫昭有四个孩子，解决太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卫青是个理智的人，一定投鼠忌器。

至于卫昭……她不相信军队，这帮人估计真正在冲突中还是会站刘彻那边的。她没有依据，但东汉皇帝斗倒外戚就是靠宦官直接联络军队……

刘彻怀疑军队的忠诚，卫昭也怀疑，正好一拍即合，送走军队算是默契。

大家都觉得卫昭不敢动手，卫昭偏要动手，算是个出其不意吧，史书记录下来后人做研究时，想来起码会争议嘛，大将军不在，皇后怎么能谋反呢？不合逻辑啊。

卫昭在皇宫里权势滔天，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皇后了，她现在也不装了，对宫妃和皇嗣进行考勤管理，天天让这些女人和小孩来问安，一问就是一整天，一点人权也不给，夹枪带棒，动辄体罚……

一开始赵婕妤还是很摆谱的，觉得自己年轻漂亮，名头很大，结果卫昭二话没说，上来堵住嘴打了一顿板子，让她老实了，也知道后宫到底谁才是主人……又抓住机会，把赵婕妤和皇九子刘弗陵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杀的比刘彻的库房干净……

事实证明，起码从杀人的角度看，女人一点也不会比男人差……只是缺少一个展示的平台……卫昭的这些侍女杀人堪比杀鸡。

当然啦，卫昭做事还是有些余地的，赵婕妤的亲爹就没杀。

大家现在才知道，原来皇后之前对她们是真的好啊……

许多宫妃觉得很委屈……又不是她们闹事，何必收拾她们？许多三四岁的皇嗣已经被吓破胆了，在椒房殿是声音都不敢发的，经常梦魇……

卫昭也觉得自己挺过分，但她现在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就得趁着这股子劲儿压着后宫的宫妃宫人，让他们不敢轻动。

畏威不畏德嘛，有的时候人还真的是挺贱的。

赵婕妤被打的下不来床，哭的昏厥过去，她只是顶撞几句，此前皇后对大家很宽松，怎么就突然动手，杀了这么多人？

刘彻不闻不问，倒是让后宫诸人十分冷静，不敢多事……

刘彻对女人嘛，也就那回事……觉得卫昭可能跟陈氏待久了，性格越发古怪了……又觉得可能卫家血脉就这样，卫青和霍去病就很能杀，唯一的例外大概是自己的儿子。

皇后在这方面作，忙着争风吃醋，就证明她没心思做其他大事，目光还在后宫，不在前朝……如果皇后还是谦卑有礼，他反而要担心……

刘彻一边念叨着这是好事，不就杀几个奴才嘛，吸引皇后的目光很好，一边躲到甘泉宫去议论国事……后宫天天哭闹他也烦啊。

卫昭在后宫经营许久，刘彻也怕啊……甘泉宫就没事了，都是刘彻自己人……

而且，刘彻是必须要把自己和后续事情撇清关系的……

万一赵破奴没有成功在扫荡大宛后除掉卫青，让卫青平安回来……他也不能让卫青跟他鱼死网破……

这个可能也不小……

那时候，最好的结果是皇帝受人蒙蔽，被隔绝消息，坏人除掉太子，幡然醒悟，除掉陷害太子的人……

刘彻离开长安，民间却逐渐有传言，说皇后性格古怪……居然杀了这么多宫人……

因为卫昭老老实实了几十年，大家觉得皇后突然转性很不合理……又在刻意的引导下阴谋论了起来……

皇后之前简直是圣人，对所有人都好，为什么突然对赵婕妤这么狠？

赵婕妤的出身也被扒了出来，一个村姑儿子，父亲被阉割，太监的后人，能有什么德行，让上天眷顾？

真的有人会怀孕14个月吗？

皇后为什么突然身体不适？皇后自己明明在大汉黎民学院骑马射箭都很好啊，而且怎么去了长门宫这个地方，反而身体好了？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皇后离开宫殿是阴谋，可能有人给皇后下药，这离开宫殿的时间，刚好够赵婕妤偷人再生孩子了……

第163章 政变2

皇帝被人绿了！

皇后杀赵婕妤的人，那是排除异己吗？那是杀人灭口啊，为皇帝遮掩……

没看到皇上不闻不问吗？

大家本就对刘彻很有怨言，能推测出刘彻被绿，很多人还是很开心的……

当然啦，也有人忠心耿耿，生怕混淆皇室血脉……不住上书……

可惜，皇帝远在甘泉宫，大家再怎么请愿，皇帝也不知道，或者是装作不知道。

事件中心的人都知道刘彻想干什么……又当又立罢了……

长安的声势对赵婕妤母子越来越不利了，甚至夜黑风高之时，有禁军偷偷在尧母门上泼粪。

皇后秉持着放任态度，并不理会这泼粪的人，反而大张旗鼓地派学生走访基层，禁止讨论皇室之事，却对讨论之人宽松的处理，并不治罪。

“江大人，南镇抚司虽然已经没了，但过去的人手想来你还可以调动，速速平息这事吧。”

赵婕妤之父声泪俱下，似乎十分为女儿和外孙担忧。

他有野心和他是个废物并不冲突……

江充冷眼看了他一眼:“哼，我看这流言未必是假，赵婕妤，哼，我乃汉臣，食汉禄，如何会与你等混淆皇室血脉的人同流合污？”

江充跟皇后太子并无什么恩怨，所以并没有什么必须上车的必要……

韩说马上化解这份尴尬……

“江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我伴驾许久，陛下常说，卫家外戚势大，如芒在背，可不除太子不能除卫家。”

刘屈氂又叹气:“陛下为了大汉江山，居然要舍弃太子，也是于心不忍，故而此事只能……”

刘屈氂最近娶了韩说的女儿，自然又和韩家连在一起……

江充继续道:“江山是刘家的，就算陛下改立太子，也应该选择自己亲子。”

宗正刘安国连忙解释:“这是自然，这是本官分内之事，九皇子出生的时候，我就向陛下谏言了，陛下直言，此事是他操纵，就是皇后势大……非常人不得抗衡啊。”

江充目光闪了闪，与他自己猜测的果然差不多……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那就可以干！

先不说他江充忠于陛下，就看这太子手下人才济济，他上位自己也得靠边站……

江充冲着甘泉宫方向拱手:“既然是天子之命，那江某必不敢推辞！”

江充侧身看大太监王弼:“王公，陛下如何安排的？”

王弼笑道:“陛下自是没有多说。”

这倒正常，皇帝的想法得靠意会。

王弼又笑道:“陛下近来也是身体不适，又有人无故出现在甘泉宫，近卫却没抓到人，觉得似乎有人做巫蛊之事。”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倒是都在无语，陈皇后就是张汤奉命巫蛊掉的……现在又来？我大汉废后居然要通过巫蛊？

一个凑数的御史章赣面露难色，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此事怕是难以服众啊，皇后几十年来一直宣传所谓科学，打压方士……说皇后太子巫蛊……”

这倒是真的……甚至有些民间保守分子抨击皇后不敬鬼神……

皇后置之不理，反正考试时封建迷信的人是通不过的，所谓政审……

众人沉默片刻，许久后，王弼勉强圆道:“皇后心机深沉，布局许久了，就想谋害陛下，出其不意。”

众人连声附和。

接下来又开始商量从哪里开始办……

韩说道:“卫家外戚，不过皇后姐弟4人与太子姻亲而已。大将军、冠军侯在外，程家远在雁门，长安内只剩下公孙家而已。”

刘安国抚掌:“正是如此，公孙家并无能人，却借着外戚身份占据显位多年，正是应当让贤的时候。”

江充一锤定音:“就从公孙家入手吧。”

很快，江充便带着皇帝的命令，在长安四处搜查巫蛊的事……

他不敢直接去皇宫搜查，总要做做样子，装模作样地排查干净宫外，才好对宫内动手……

而且皇后在民间有人望，围绕皇后的基本盘——商人、学子清理一番后，再对皇后动手也更方便。

大家断定，皇后注意力不在宫外，按照政治传统也不可能上来就掀桌子，所以这些行动也很安全。

江充还是很克制的，暂时不敢杀人，只是关了一批学子和商人，严刑拷打……

民间不明所以，只当是皇帝的新敛财手段，不敢多做，只是叫苦。

卫昭也不急，这些人的无辜她知道，只是暂时不能动……

推翻一个皇帝哪有这么容易，不让他尽失民心是不可能的……而失掉民心又会危害大汉的统治，所以要把握个平衡……

她现在出手，说不定还有许多人支持刘彻……只能让刘彻伤透他们的心，自己才能获得支持……

民心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

自己这些学生，乃至京畿地区的百姓，大部分官员，平时肯定是更支持自己的，毕竟自己做了许多，刘彻只会横征暴敛，但让他们与自己一同反抗刘彻，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涉及自己利益就支持，涉及自己利益就反对，在帝党和后党中反复横跳，所谓帝后二象性。

司马安是汲黯的外甥，自然也是个道德君子……做不来屈打成招的事，虽然是太子启用，到底还是更敬重皇帝。

司马安想去甘泉宫求见皇帝，皇帝置之不理，这让司马安很是难过……

带头屠戮百姓的就是三公……还是主管监察的……

至于丞相……那就是个气氛党，谁提议都赞同……

所以，摆在司马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是抗旨，还是放纵对百姓的屠戮？

司马安不是个没有担当的人，但此事的重量让他无力承担……

最终，朴素的道德观占据上风……

司马安决定为民请命，但实在不能反汉……他也不愿意与后宫接触，便求见太子，希望太子做个出头的人。

太子也是面有忧色:“父皇专心修养，不见所有人，为人子不可擅闯。”

为人臣也不行啊……

司马安心里苦……

司马安直接大礼:“太子，江充等人罗织冤狱，酷烈程度，那张汤都比不上啊。长此以往，恐怕有伤大汉根基。”

谁说不是呢……

太子沉默不语……

司马安咬牙大拜:“请太子以天下事为重，早做决断！”

刘据长叹一声:“先生的心意我懂了……如果天下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不会推脱。只是此事十分蹊跷……不瞒先生，母后近来脾气有些不好，时常念叨着高祖和白马……我问她，她也不说，民间又有那样的传言，居然现在又有人做这酷烈的事……”

高祖和白马，马上让司马安联想到了白马之盟……

刘邦死时，让众臣立誓……

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

九皇子就算无法当皇帝，混个王位也正常……皇后如此……

莫非，那九皇子当真不是？

其实司马安也觉得不是……

那皇上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

司马安当时热血上头，直接不顾尊卑，冲到太子身前，露出自己的左臂……

太子看他如此作为……沉默片刻，也露出自己的左臂……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