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均闭上眼，感叹老天真会和他开玩笑。

给他希望，又把希望碾碎。

那么多人没能杀掉楚沐阳，他自己就更不可能了。

"呵"

苏均自嘲笑了声，弯起唇角淡然看着楚沐阳，问道："其他人呢"

楚沐阳有些恍惚，微微侧了下头，听着从不远处清冽冽的音色，如潺潺流水一般，抚平了他不断翻涌的杀念。

他眸色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到这儿来，那道身影挡着他的路。

他应该提剑杀了才是，手里的剑却格外沉重，重得他就快握不住了。

"………"

苏均站了好半天，风吹得他身体发冷，他上下打量着楚沐阳，发现楚沐阳身上也不是一点伤没有。

月光一晃，才能看见衣摆下汩汩的水色。

楚沐阳脚边长长的拖痕一直蔓延进黑暗。

血迹有别人的也有他的。

楚沐阳受伤了。

且伤得极重。

苏均暗暗松口气，这才正常嘛，毫发无伤杀穿整个宗门，那他还玩什么？

他冷冷地看了眼楚沐阳，收回视线转身朝大殿走去。

随着他身形晃动，楚沐阳惊醒一般染血的手抬起想抓住他。

却在虚空停住。

旋即视线逐渐清明，楚沐阳垂眸望着猩红的指尖，眼底泛起没有温度的笑意，提剑跟上去。

"哥哥，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楚沐阳声音沙哑，微微发沉却很平静。

苏均停住脚步回眸看他，"你想听什么？"

楚沐阳垂眸不语，唇角始终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半晌，他拿下肩上披的嫁衣，递向苏均，一如往常那般轻哄着温声询问，"嫁衣…哥哥不喜欢么？"

"………"

苏均凝着视线，视线落在楚沐阳发颤的手上，他肩胛骨受了一剑，随着动作血流得更凶，顺着白皙的腕骨，滴在地上。

苏均挪开视线看向楚沐阳笑意不达眼底的紫眸，胸膛里楚沐阳的那颗心仿佛不会跳了，面对他没有丝毫变化。

"嫁衣很漂亮"

他由衷地称赞，看着血红中俊逸的眉眼，停顿一瞬道："你也很漂亮"

"可我都不喜欢"

楚沐阳静静地看着苏均，连不达眼底的笑意也消失了，但他依旧没有失控。

两人对视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拉些家常，没有怨恨，没有嘶吼，情绪稳得一批。

7410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四周静得它自己的心跳声尤为清晰。

终于良久的沉静后楚沐阳说话，他垂着眸子浅浅地笑了声，"是我不好，没有挑到合哥哥心意的嫁衣"

话落他将那件护了一路的嫁衣，扔垃圾似的丢在一边，任由其沾上灰尘。

入不得哥哥的眼，再漂亮也无用。

他扫了眼苏均身上那件雪白的道服。

天澜宗里随处可见，穿在哥哥身上却似落入人间的明月清逸出尘。

楚沐阳扬唇意味不明地睨向苏均，"看来哥哥更喜欢道袍"

"？？？"

苏均不懂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忽地心脏一沉，他的身体不能动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控制，不是给他一场幻觉，让他做场虚虚实实的梦。

是完全被人掌控，连句话都说不出。

"宿主别急，天澜宗的修士没有全军覆没，只是被竹园里的藤蔓困住才让楚沐阳逃走，现在已经赶过来了"

等大部队到，楚沐阳还是在劫难逃，7410扑在苏均耳边安抚，调出一群人往峰顶冲的画面，给苏均看。

7410说的没错，这是必死的结局。

楚沐阳身上还渗着血，不可能在承受那么多人的车轮战了。

但他为什么还能那么淡定？

没有发疯，一直在笑，就站在他身边，眺望着远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等…天澜宗那些修士么？

苏均吞咽着口水，心里发慌，楚沐阳越是冷静，他越是怕会有更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迎面传来破空声，数不清的身影立于空中，剑尖直指楚沐阳，制造出来的灵气波动破开黑暗，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妖物在这儿！"

"花枝你逃不掉了！"

"杀了他给死去的师兄报仇！"

楚沐阳听着那些谩骂，不以为意地将视线绕有兴味儿落在苏均身上，幽幽开口，"哥哥还没见识过被我改变资质后的身体吧？"

"？？？"，苏均僵直着身体，不解地将瞳孔侧向他。

楚沐阳来到他身后，轻轻从背后抱住他，黏稠的血迹透过布料，粘在他身上，烫得他神魂颤栗。

血腥味充斥在鼻腔，楚沐阳抓起他的手，将剑柄放在他掌心，一根根合上手指。

苏均突然就知道楚沐阳要做了什么了，眼神不断地挣扎着。

"去吧，杀了他们"，楚沐阳啄在苏均耳侧，目光缱绻而温柔像是情人间的耳畔厮磨。

苏均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甚至灵气自己运转在四肢百骸，那柄长剑与他融为一体，带着他冲进人群里厮杀。

面对突然杀过来的苏均，天澜宗弟子只能避让。

"苏均你怎么帮那妖物？"

"师弟他被妖物控制了，那妖会控制人心"

"那怎么办？"

"先把师弟制服，抓住那妖物再说！"

一众弟子打定主意，开始压制苏均，直到苏均一剑捅穿了天澜宗弟子的胸膛。

「滴！宿主罪孽值＋1」

下一秒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苏均身后竟然长出藤蔓。

"他不是苏师弟！他是妖！"

"花枝就是他带进来的，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周围的风向完全变了。

他们目眦欲裂盯着苏均，不再收手，全力向他攻来。

剑剑封喉，不留余手。

鲜血染透了苏均那身道袍，他握着剑的手打着颤，心中骇然。

楚沐阳…是在逼他陪着他去死？

7410看着不断跳跃的系统提示词，崩溃了。

"宿主，别杀了，罪恶值过百了！"

它是忏悔系统啊，这都是罪孽，罪孽！

"我也想停下！"，苏均在识海里吼道，可他停不下来！

剑割破苏均皮肉，他感觉不到痛一般，拦住了一波又一波攻向他和楚沐阳的天澜宗弟子。

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下子完全透支，昏不过去死不掉，他就这么被架在高处吊着，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