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胸腔一颤，脑海里不断浮现三皇子昏迷前的话，犹豫不决。

身后传来四皇子侍女的啜泣声，见他不动，侍女扑跪在他面前："求老将军救救我家公子，他中了和三殿下一样的毒，是趁卫阶不备，冒死把自己的药送给三殿下的"

水瑶哭得撕心裂肺，头重重磕在地上，哭声唤醒了犹豫中的老将军。

"你说他中了和三殿下一样的毒？"，老将军指着昏迷不醒的楚沐阳。

水瑶哭着应是，这下老将军不再犹豫命人叫来太医。

太医号着脉，眉头越皱越深，他不敢在四皇子身上说谎，收回手如实汇报："四殿下体内余毒同三殿下一样，只是四殿下用过解药，毒发时痛苦难忍却不致命"

就是说那婢女没有骗他？

老将军瞬间看到了希望，把楚沐阳给他的解药拿了出来。

"你看看这个，可能解三殿下的毒？"

太医接过，用针戳掉些药沫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是解药没错"

他顿了顿，无奈的摇头，"可三殿下剧毒已入肺腑，解药需长久服用方可有效…"

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老将军面露哀色。

太医拿着解药，斟酌着开口："依老夫言，解药对三殿下无用，对四殿下却是救命稻草，不如…"

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老将军看一眼床上苍白的青年，抬了抬手。

太医立即将解药塞入楚沐阳口中。

药化开没多久，青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似乎是被陌生环境吓到，老将军看出了青年一闪而过的不安。

随后想起什么，黑亮的眼眸望向他流露出感激之色。

老将军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四皇子心性似乎没他想得那么不堪。

不过和先帝同为卫阶手下傀儡罢了。

"您的心意老夫代三殿下领了，不过那解药无用，趁卫阶没发现您快些回去吧"

听他说解药无用青年眼底的光倏地黯淡下去。

错觉么？

四皇子貌似比他还希望三皇子平安无事？

老将军不由重新审视眼前的青年，青年低着头长发散在肩上，显出几分柔弱和他看不懂的悲伤。

思来想去，老将军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才要开口赶人，却听青年小声的呢喃："我…不想做皇帝"

老将军愕然睁大眼睛，再次看向楚沐阳，映入了渗满水雾的眼眸里，泪滴顺着青年苍白的脸颊滑落，老将军怀疑地看着他，"君无戏言，四殿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训斥惹来人一抹发苦的笑。

"我哪里是做帝王的料，想做帝王的是卫阶"

"………"

老将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沐阳，试图从他身上找到破绽。

像楚沐阳这种没有存在感的皇子，皇位落在他身上，他不得对卫阶感恩戴德？

难道是卫阶派来试探他的？

直接把人撵走是最好的选择，可青年却哭着跪在他面前。

"我不想做皇帝，卫阶烧死我母妃，又杀死了父皇…"

话还没说完，楚沐阳就被惊恐的老将军捂住了嘴。

"四殿下不可妄言！"，他看看身后，没有人，才心有余悸地放开楚沐阳。

"你说卫阶杀了先帝可有证据？"

青年睫毛上挂着泪，惊惧地吸了吸鼻子，"是…是我亲眼所见，卫阶发现了我，把我关在宫中几日，等在出来，就有了那个诏书…"

"………"

也就是说，四殿下是唯一的人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证据？

"那你母妃是怎么回事？"

提起母亲青年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圈又红了几分梗声开口："我生在冷宫，五岁那年，卫阶一把火将我母妃活活烧死并带走了我"

冷宫起火的事儿老将军有些印象，传闻就是那场大火，卫阶被房梁砸断了腿，烧毁了容貌。

可就算知道了这些，他还是无法扳倒卫阶。

老将军沉吟片刻，重重地叹道："老夫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帮不了您"

青年明显得慌乱一瞬，抓着他衣袍的手指用力收紧，"我可以写退位诏书，也可以替你们杀了卫阶，您能帮帮我么，我只想替母妃报仇，按照她的遗愿好好的活下去…"

老将军本着怀疑的态度，听楚沐阳这样说激动的心脏狂跳。

"你说你要杀卫阶？"

这种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至今无人做到。

"你如何杀他？"

"他对我没有防备"，青年说得是最笨的方法。

老将军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用。

他们不是没派人刺杀过卫阶，卫阶身边高手如云，别说刺杀了近身都难。

如果四皇子只是想活下去，那他刺杀了卫阶，在传位于太子，随便找个借口放他走就是。

计划可行。

老将军心思了会儿，最后一次试探，"你可愿写禅位诏书？"

青年眼睛一亮，似是有了希望，"愿意，可是三皇兄他…"

"不是三殿下，是程王"

老将军压下声量，"您以国丧为由诏程王回京，在趁机杀了卫阶，剩下的事殿下不用费心，老夫自有安排"

"………"，楚沐阳听着，忍不住唇角上扬，"将军…好计策啊"

传到耳朵里的声音有些奇怪，老将军抬眸就见青年恭顺的看着自己。

多半是他太紧张疑神疑鬼了。

"我这就回去准备，事成后恳请老将军放我离开"

楚沐阳拱手施礼，也是这是门外家丁来报："将军，卫大人来接四殿下回宫"

老将军面色一变，来不及细说，连忙让让人把楚沐阳送了出去。

将军府外

御林军守在马车两侧，卫阶坐在轮椅上看着老将军送楚沐阳出府，冷冷地睨了青年一眼。

楚沐阳躲闪着移开视线，朝老将军告别，"老将军请留步"

老将军笑笑："恭送四殿下"

卫阶身边的仆从将楚沐阳从他身边"护"了回去。

紧接着卫阶转动轮椅来到他面前，冷嗤出声，"老将军何时同四殿下这般亲近了？"

老将军平平淡淡地回："四殿下是君，老夫是臣，和谈亲近一说？"

卫阶冷哼一声，转着轮椅离开，又由太监扶着踏上马车，随即马车中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老将军瞳孔骤然一缩，卫阶那老匹夫竟敢！

马车内，卫阶半露在外头的脸上一枚红肿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人前不可一世的九千岁低着头一声不吭。

只因他多嘴说了句，"您此举太冒险了"

就差点被人扇出血来。

"传程王回京"

"？？？"

这不是在引狼入室？

卫阶抬起头，染血的唇动了动想要劝说，被人凉凉地扫了一眼，噤了声。

登基大典没举行前，卫阶执政，楚沐阳坐在龙椅上是个摆设。

听到新帝要召程王回京，底下群臣炸了锅。

齐齐看向卫阶。

果然听卫阶语气冰冷地开口阻拦，"先帝在世时，勒令程王不得回京，四殿下未登基还是不要违背圣意的好"

楚沐阳看向他，同样坚决："父皇只说非召不得回京，国丧天下大赦，程王乃本殿手足，又是先帝嫡子，于情于理都该回京"

朝堂上两人僵持不下，大臣们不用说一致站在卫阶那边。

然而新帝的坚持让人意外，不管他们如何劝诫，仍不松口，直到卫阶脸色越来越黑，老将军出言力挺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