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似乎与星罗二皇子关系匪浅，应该也知道，我本不该活到今天。”

听龙凌云这么说，南离罕见的没有笑。

东昀点头，“我猜到了。”

举报龙家三子通敌的那人也出身武将世家，星罗皇帝容不下龙家，自然也不会允许另一个世家存在。

检举者的身份是皇帝刻意透露给龙凌云的，龙凌云屠了对方满门，也是星罗皇帝的授意。

所以龙凌云没死。

“权贵子弟爱我皮囊，视我如玩物。我从军二十载，到头来，仍然是皇帝眼中的玩物。”

“南离，站到权利的顶峰，才能拥有自由。”龙凌云的目光中满是怅然，“本来是追杀仇人误入杀戮之都，没有想到，这里很适合我。”

“我这样坏的人，就该留在杀戮之都。”

南离还没有意识到，龙凌云在道别。

东昀听懂了，她问：“你妹妹呢？”

“我没有妹妹了。”龙凌云面上浮现出苦笑，她朝两人挥挥手，往外走，“不然，你们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狩月死了，龙凌云追杀仇人，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又遇上南离。

***

再一次遇见龙凌云，比南离预想中要快。

今天是南离在地狱杀戮场的第九十场比赛。她想过两人会再次相遇，却没想过会在地狱杀戮场的比赛中遇见。

这场比赛虽然没有离谱到出现八环魂师，七环魂圣却不止一个。

但南离没有动手，龙凌云杀了另外七个人。

“我就知道，这一劫躲不过去，终究是栽在你手里。”面对这一刻，龙凌云十分从容。其实早在龙骨寨的时候她就做好了送命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龙狩月害怕，没想到南离会放她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南离也有些遗憾。不是为了龙骨寨副寨主，是为了曾经驻守边境的凌云将军。

她想说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值得说。毕竟，她和眼前这个女人只有数面之缘。

“我的箭，向来百发百中。”南离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龙凌云有些怔愣，但她很快想起来在龙骨寨的那一箭，从她的右侧胸口穿过，神奇的没有伤到要害。

银发女人笑着招手，“你过来。”

南离没动，她还是有防备。这里是地狱杀戮场，只有一个人能活。

龙凌云将自己的长剑收回剑鞘，抛给南离。

南离还是没动。

龙凌云笑着摇头，“警惕点好。”

说着，她突然一掌拍向心脏，温热血液喷洒在依旧冰冷的地面上。

看台上，东昀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闭了闭眼，又看向依旧困惑的南离，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阿离，去吧。”

南离转头，用目光询问：真过去？

东昀点头。

“小家伙。”又是一口鲜血涌出，龙凌云指了指地上的剑。

南离一把捞起来，走向女人，“你原本可以重新开始的。”

“无妨，人生不过百年，肆意即可。”龙凌云语气洒脱，她伸出手，想摸南离的脸，却被南离躲开了。

南离下意识地躲避，又在女人即将跌倒在地时下意识扶住对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她们只是有几面之缘的陌路人，没有多少交情，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为什么，要替不相干的人送命。

“你在难过吗，为了我？”戎马半生，边境的刀光剑影让龙凌云的眉眼都变得凌厉。直到看见一身红衣的南离，让她记起自己也曾轻狂年少，肆意张扬。

南离不答反问：“为什么？”

龙凌云觉得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笑了笑，说：“我的人生走到了尽头，小家伙，你还小。”

南离皱眉。

“别皱眉，你要笑。凌云剑给你了，还有这个。”龙凌云从手上拨下来一枚素白的戒指，外观像是某种猛兽的牙齿。“另外八个人的骨灰都在里面，包括龙立川的。最后那个空盒子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记得带我走。”

南离看着被塞进手中的戒指，如友人一般许下承诺，“好。”

见南离答应，龙凌云放心了。

她将手掌覆于心口，白色光芒涌动，巴掌大小的魂骨浮现出来，被龙凌云用力攥住。狐龙最后一次出现在龙凌云身后，女人调动魂力，将魂骨生生剥离。

“龙有护心鳞。”活剥魂骨无异于刮骨剜心，龙凌云的面色发白，却还是在笑，“过去几十年，我也没攒下些什么，只有这块外附魂骨……”

“不要，我不要。”南离有些慌乱地拒绝。

南离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做到这个地步。但她知道这块魂骨绝对不能要，不应该、也不能再和龙凌云有牵扯。

南离一手扶在女人身后，另一只手握着长剑和戒指，她想去挡，却被龙凌云推开。

“小家伙，你还是年轻。”龙凌云直接将魂骨置于南离心口，即便南离拒绝融合，护心龙骨也在莹润的玉色光华中融入南离的身体。女人笑道：“情债最是难还，往后可再也忘不掉了。”

南离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她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魂骨按进去，直到魂骨融入身体，南离仍然是懵的。

“南离，或许世间有光明安晏地，可我不信，我从未拥有过……”

龙凌云抬手，南离怔愣着低下头，任由对方抚过自己的眉眼。

狐龙喷出幽蓝色龙炎，最终与龙凌云一起消散。

“少年与爱永不老，我也曾年少。”

这是龙凌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给南离的回答。

早在外附魂骨出现的那一刻，东昀便立即起身，她取出武器，杀了在看台上的所有人。

或许观战席不允许随意杀戮，但，那又如何？

规则，在南离的安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南离看着龙凌云的骨灰盒发愣，等到东昀走过去，她还是不解地问：“为什么？”

东昀伸手把她拉起来，“她希望你能走出另一条路，和她的选择不一样的路。龙凌云的往日已经无法改变，你的未来尚可施为。”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