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五驻足于鞋摊旁边，悉心观察着专心致志忙碌的水根，心中思忖，怎么看上去这么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水根长相是路人脸面，没有明显的特征。但是，上午在巡捕房大厅门口，他与李小五相撞了一下，李小五肯定还有印象。

只是，当时李小五在气头上，注意力无法集中，没有多看水根几眼，一时想不起来了。

忽然，李小五的屁股一阵痒痛袭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脑海中浮现了在巡捕房摔了一跤的场景。

对了，这不就是那个撞了自己一跤的小子吗？李小五确定无疑之后，印象中又多出一个人来，就是刚出狱的危险分子小马。

他不是接他的表哥回家了吗？按道理说，应该在家里陪着亲戚，嘘寒问暖啊？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跑出来，苦半天的鞋摊钱？这不符合人之常情啊。

李小五渐起了疑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星提到的小马，再次涌现在他的脑海中。

巧了。

本以为小马被放了出去，他再也找不到人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碰见了接他出去的人。

这次我得抓住机会，暗暗地敲打一番。白星怀疑的人，背景肯定不简单，说不准那个小马真有问题。

“嘿，还认识我吗？”见鞋子修好了，水根空闲了下来，李小五一屁股坐在摊子前面的凳子上，眯着眼睛问道。

瘦不拉几的，风一刮就要倒似的，况且身穿巡捕制服，李小五的样貌，水根一眼就认了出来。

“认识认识，是长官您呀。”水根淡然笑着点点头，拾起家伙什就给李小五擦起了皮鞋。

“长官您的皮鞋都脏了。我给您上一点鞋油，好好捯饬一下，不收您的钱。”水根麻溜地擦拭着皮鞋，李小五欣然享受着并不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啊？”李小五低头瞅着水根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问道。

水根佯装没有听见，继续擦鞋。

李小五心里不爽，指关节弹了弹水根的脑袋，又大声问了一遍：“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水根急忙丢下抹布，揉着脑袋，委屈地看着李小五，嘟囔道：“长官，您怎么打人呢？”

“谁让你不回答我的问话？找打你。”李小五仰起鼻孔，不屑地望着水根。

“你刚才问什么我没有听见，在给你擦鞋呢。”水根重新捡起抹布，又擦了起来。

李小五感到愤怒，于是将脚缩回，拒绝让其擦拭。

水根抬头再次望向他，疑惑道：“怎么了长官，是我擦的不好吗？”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李小五起身抽出文明棍，凶狠地指向水根。

水根吓的后仰在地上，抱着头哆嗦着求饶：“长官饶命啊！长官饶命啊！”

“喂，你怎么打人呢？”

“巡捕就能随便打人啊？”

“就是，仗着一身狗皮，欺压老百姓，还算是人吗？”

一同经商的小商贩们对李小五早已心怀不满。他们时常遭受他的盘剥和欺凌，趁此机会纷纷围过来，对其指责不已。

李小五见势不妙，除了嘴上继续强硬外，心却虚了起来。

“谁说我打人了？”李小五凶狠地环视着人群，手上的文明棍给自己壮胆，漫无目标地指向群众：“你看见了，你看见了，还是你……？”

众人望着李小五身上的“黑皮”，还有手上的文明棍，不敢再过多地表达着不满，指责的声音渐渐的小了，消失了。

“你们还都愣着干嘛，是不是都想着跟我回巡捕房吃几天牢饭？”瞧出了众人的害怕，李小五有了底气，吓唬道。

在李小五的威胁之下，众人各自归位。只是他们心里依旧在诅咒着他的恶行，咒骂他有一天不得好死。

随后，李小五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水根的身上。

“你小子惹毛我了，我怀疑你来路不明。”

“长官您可千万别吓唬我，我知道错了。早上是我不对，我撞到您了，您可千万别嫉恨我啊。”

水根哆嗦着，从口袋中掏出几元法币，硬塞到李小五的手里，再次赔不是。

李小五窃喜。他数了数，足足有五元法币，比钟表店给的还多。

回想以前，在这里摆鞋摊的老头，是个犟头。他每次只孝敬五角，顶多一元法币。

这次不经意间的诈唬，这小子呼啦一下给了这么多，真是意外之喜。

李小五心里美滋滋的，肚子里的火气也就慢慢消停了。

“鞋摊好像不是你的啊。不是陶老头的吗，他人呢？”揣好法币，李小五装模作样地又问了起来。

“他年纪大了回老家去了。我这不是给盘下来了嘛，混口饭吃。”水根嘟囔道。

“哦，这样子啊。”李小五看向水根，态度上平静了许多：“你要是早有这个态度，我也不至于发火……”

水根急忙哈腰道：“下次不敢了。”

“伙计，皮鞋脏了，给我好好擦擦，有你的赏钱。”一个戴着墨镜的公子哥，衣着时髦，身后随着一个跟班，坐在凳子上就大喊大叫着。

“得嘞，您擎好咯。”撇下李小五，水根熟络地忙活了起来。

李小五心里还想着小马线索的事。但事已至此，再追问下去，他担心会打草惊蛇，便另想办法，离开了摊位。

在回巡捕房的路上，李小五想到了是泥鳅释放的小马。他打算从释放的卷宗当中需求到一丝蛛丝马迹。

……

中央巡捕房。

杨崇古走进大办公室，看见许多巡捕扎堆在一起，议论纷纷。

“哎，这小子命短，喝酒的时候还在念叨着他吃不上饭，饿肚子，谁知道最后居然是喝酒喝死了。”

“他不是吃不上饭了吗，哪儿来的钱买酒喝的啊？”

“是呀，这就奇怪了。”

“他说啥你就信啥呀，不过脑子？”

“按你这么说，他不老实？”

“你终于说对咯，他本来就不老实。”

“白星不像是喝酒喝死的。”一个巡捕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冲进人堆说道：“我刚去找牛法医问了，说白星有可能是他杀。”

“他杀……？”众人惊叫了起来。

忽见杨崇古已经到了身后，便纷纷转脸露出笑容道：“探长回来啦？”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谁死了？”杨崇古好奇地问道。

“白星死了。”

“白星……？”杨崇古脑子一扎，又问道：“好像听说过这个人。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死了？”

“听说是醉死的。”

“不对，又好像是被人杀死的。”

“哦，是这样的啊。”杨崇古继续走向自己的桌子，坐了下来。

泥鳅也从外面进来了。他瞧见杨崇古人在，就径直走了过去。

“探长，你刚回来啊？”泥鳅坐在杨崇古的对面，问道。

杨崇古点头，问道：“倪哥，有事情吗？”

“嗨，白星死了，你知道了吧？”

“刚听说了。”

“你看这事情闹的，我担心我有麻烦。”

杨崇古知道他担心什么，就安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在宴席上多说了几句白星不是嘛，难道是有人怀疑你杀死了白星不成？”

“哎，被你说中啦。”泥鳅叹气道：“吴探长赴任麦兰巡捕房的第一天，就扛了一袋粮食去白星家里找他，哪知道看见了一具尸体。”

“刚才有人说白星是醉死的，你就不要杞人忧天啦。”杨崇古笑着安慰道。

“你还好意思笑，关键是吴探长他不信啊！”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杨崇古收起笑意。

“可不是嘛，吴探长打电话过来，第一个就凶了我。”泥鳅冤死了。气的他连连叹气道：“我……我上哪里讲理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