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放亮，杨崇古驾驶着他的豪车，来到了聚宝楼茶馆，在门前空地上，择一位置停车。

此时，茶楼刚开门不久，老板站在外面，正指挥伙计净水泼街。

见有贵客临门，他急忙上前招呼，“先生，里面请！”

杨崇古点头，跟随老板进入门厅站定，环视内部的环境。

老板走进柜台，抬头看向杨崇古，“先生，请问您是一人，还是约了朋友？”

杨崇古收回目光，看向老板，“我约了欧文董事，还有一位日本朋友。”

老板自然是听说过欧文大名的。

闻言，他不免重新打量了杨崇古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生。

“不用看了，我叫杨崇古，巡捕房探长，以前没来过。”

杨崇古莞尔一笑，低头点燃一支香烟，潇洒吐出一串烟圈。

“原来是杨探长登门，怪不得早上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您看，现在还跳着呢！”

老板很会来事，一副商人该有的神态。

“哦？让我看看，老板是哪个眼皮在跳？”杨崇古弹了弹烟灰，富含深意的笑，“还是两个都有？”

“这……这有什么说法吗？”

老板陪着笑，不敢擅自给出答案，他怕巴结变成坏事。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老板你喜欢哪一个？”

杨崇古扔掉半截香烟，止住了笑意，认真的样子。

“杨探长说笑了，您能来小店，定是蓬荜生辉！即使有灾神也会绕着走的。”

老板惊诧杨崇古不按常理出牌，也暗自责备自己多嘴，急忙从柜台内取出茶品名录，递给杨崇古。

杨崇古没有接过清单，只是扫了一眼，“不用了，上一壶最好的名茶，几盘最好的茶点。”

“好的。”

老板撂下茶品名录，急忙走出柜台，侧身引领杨崇古往楼梯走，“杨探长，请跟我来。”

聚宝楼茶馆，矗立于宽阔街道的中间，一共三层，呈八角形状。

它像一块巨石劈开河流一般，两条街道从其两侧延伸而过，然后再次汇合在一起。

因此，它像孤岛一样，地理位置极佳，达官显贵大都来此消费。

来至三层，老板推开视线最佳的“如意厅”包间，驻足门口，笑说，“杨探长，您看这个包间行吗？”

杨崇古径直走至窗户边，拉开窗帘，举目望向下面宽阔的街道，以及两侧高矮不等的商业楼群。

他转过身，看向紧挨着的老板，点点头，“还可以，就这间吧。”

“您稍后，我下去准备茶水和点心。”

老板转身离开，并关上了房门。

杨崇古再次看向下面的街道，寻找特务处的人。

此时，停在街道一侧的黑色轿车，打开了车门，宋之明钻了出来。

他摘下阔沿帽，仰头看向聚宝楼茶馆三层，高高举起。

杨崇古注意到了宋之明，微微点头，便走下楼去。

来到楼下，杨崇古站在外面的台阶上驻足，看向逐渐繁忙的街道，他在寻找欧文和裕仁太郎的坐骑。

此时，三三两两的客人，坐着轿车，停靠在杨崇古坐骑的两侧。

他们下车后，陆续从杨崇古身边经过，步入茶楼。

“先生，买烟吗？”

李三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他扮成一个小烟贩，胸前挂着一个木质烟盒，走至杨崇古身边兜售。

“来一包万宝路。”

“好的。”

杨崇古接过香烟，递给李三烟钱时，朝自己的轿车努了努嘴。

李三会意，转身疾步走向杨崇古的轿车。

杨崇古走入客厅，询问老板茶水和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老板急忙近身说，已经准备妥当，随时等待杨崇古的吩咐。

杨崇古点头，说，等客人来了便可送入包间，然后他再次走到外面，静候欧文和裕仁太郎的到来。

此刻，李三已经离开了停车的空地，不见他的踪影。

今天的天气，不冷不热，太阳刚一初现，却被一朵白云揽入怀中，不见其真容。

又过了一会儿，欧文的坐骑徐徐驶来。

轿车停稳后，杨崇古急忙走下台阶，上前招呼，“欧文董事，我订了三楼的如意厅，是最好的包间，我陪您上去。”

欧文容光焕发，在杨崇古的陪同下，拾级而上，“裕仁先生到了吗？”

“还没有。”杨崇古想了几秒，接着说，“虹口区距离较远，估计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进入一楼客厅，杨崇古瞥向老板，“欧文董事到了，可以上茶。”

老板亲自端着托盘，上面有一壶刚泡好的明前碧螺春，和几盘精致的茶点。

他飞速走至欧文面前，弓腰说，“欧文先生，杨探长，请随我来。”

欧文露着笑意，跟在老板身后，走向三楼如意厅。

进入包间后，杨崇古安排欧文坐在主位上，他见老板站在一旁微笑候着，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老板离开后，杨崇古给欧文斟了一杯茶水，“欧文董事，您看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欧文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看向眼前的落地玻璃窗户，外面熙攘的街景，映入眼帘。

他颇为满意，点头说，“真没有想到，在我的租界里，还有这个奇妙的去处。小杨，你很用心呐！”

“欧文董事，您过奖了。主要是您平时公务繁忙，没有留意这个地方。如果您感兴趣，我会经常安排的。”

杨崇古坐在欧文的对面，是对陪位，笑着说。

“好啊。”

欧文满意的朝杨崇古颔首，再次露出笑容。

杨崇古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随后起身说，“裕仁先生应该到了，要不我下去看看？”

“好。”

欧文点点头，他也起身站着。杨崇古转身走出包间，来到楼下。

此时，裕仁太郎带着一名随从，已经进入一楼门厅。

他看见了杨崇古，急忙迎上前招呼，“杨探长，我没来晚吧？”

“没有，刚刚好，欧文董事也刚到，他在楼上等你。”

杨崇古笑着看向裕仁太郎，立刻应道。

裕仁太郎收敛笑容，整理了一下衣着，舒了一口气，向前伸手，“杨探长，请！”

“请！”

杨崇古稍微前身半步，引领裕仁太郎攀上楼梯，向三楼包间走去。

进入包间之后，欧文与裕仁太郎彼此见面客套了一番，便纷纷落座。

裕仁太郎坐在欧文的左侧，是次宾席，眼前的街景，他也可以尽入眼底。

只是，杨崇古高大的身躯，遮挡了他的部分视线。

不过，裕仁太郎并不介意，他显然没有心情来欣赏景色，而是来攀高枝的。

杨崇古亲自给两位大佬斟满茶水后，回去落座。

裕仁太郎并没有先喝茶水，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随从。

随从会意，立即将手上的一个深色长形檀木盒，放在茶桌上，然后走出包间，带上房门。

裕仁太郎起身，打开檀木盒，从中取出一幅卷着的兰竹图，缓缓解开捆扎的锦丝绳带。

……

对面商业大楼五层的一个房间里，王忠坐在高脚凳上，将狙击步枪，横亘在窗台上，透过瞄准镜，聚精会神的瞄准裕仁太郎的眉心。

宋之明站在他的身边，也用望远镜观察包间内的动态。

此时，他看见裕仁太郎已经将古画展开，正站着在向欧文绘声绘色的介绍着。

欧文亦是陪着站，频频点头。看其神情，似乎是不枉此行。

而杨崇古则是坐在两人的对面，无动于衷，似乎是在做一名合格的听众。

视线一览无余，正是狙击手喜欢的，绝佳射击时机。

然而，李成田突然说道，“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杨崇古的信号。”

“明白。”

王忠不改姿势，依旧保持着全神贯注的神态，轻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