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应该早猜到瑾萱现下的状态，不是么？”舒瑾萱浅笑嫣然，眸光温和如水。

六夫人双手紧握茶杯，怔了许久，方才开口：“早在远兮告诉民妇为皇上想出救灾妙计的是四小姐，民妇便觉得四小姐已非彼时的四小姐，现在看来，四小姐果真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六夫人没有反驳，恭敬回话。

“六夫人果然聪慧，这是远兮的福气。”舒瑾萱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有四小姐这样的姐姐，才是远兮的福气。”六夫人一直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回话时也是小心翼翼。

“六夫人真的和瑾萱的母亲一样，总是那么谨慎，看着让人心疼。”舒瑾萱心底划过一抹悲怆，不管是母亲，还是六夫人，她们本不该如此！卑微如她们，面对强权，除了妥协，任人宰割，还能做什么呢。呵呵，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男人————他的父亲，舒赫！

六夫人只是垂着头静静聆听，并未插话。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舒远兮的身世，你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如果哪一天，父亲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会怎么做？”舒瑾萱吸了口气，开门见山。

六夫人闻声，手中的茶杯‘砰—’的摔到地上，面色顿时惨白。

“四小姐……民妇不知道四小姐在说什么.。”六夫人浑身颤抖，说话间双腿颓然跪到了地上。

“如果你不知道瑾萱说什么，又为何要跪？我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六夫人还需要狡辩吗？”舒瑾萱起身，缓缓扶起六夫人，声音依旧温和如风。

“四小姐……”六夫人狠咽了下喉咙，被迫坐回到椅子上，目光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子，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现在眼前的四小姐与彼时那个单纯的四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六夫人该是被父亲逼迫的吧？其实六夫人心里喜欢的人是那个大夫周成武。难道你没想过带着舒远兮和他远走高飞吗？”舒瑾萱说话一向简洁，她无需试探六夫人的想法，如果六夫人是那种贪恋富贵的女子，便不会与那周成武再有瓜葛，更不会将周成武送来的雪蜜视作珍宝。

而舒瑾萱又是如何得知周成武送给六夫人的雪蜜呢？这还是又一次舒远兮见她嗓子不舒服，将六夫人的雪蜜给了舒瑾萱。这雪蜜一看便不是府中之物，舒瑾萱问起的时候，舒远兮当时有些支支吾吾的，只是说六夫人的远方亲戚送的。

“四小姐明鉴，民妇是被逼的！早在老爷要了民妇之前，民妇与成武已经私定终身，并且怀了成武的孩子，民妇不敢反抗，更不敢把事实告诉老爷”回忆过往，六夫人泣不成声。

“必是如此！你与我的母亲同为苦命人，可惜母亲已逝，瑾萱只希望六夫人可以过回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我给你机会，不知六夫人可选择离开相府？”舒瑾萱晶亮的眸子仿佛天空中璀璨的繁星，陡然照亮六夫人灰死的心。

舒瑾萱的母亲，那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精通医理占卜的奇女子，一辈子谦卑隐忍，善良与世无争的她无害人之心，即使医术精湛，却不料到自己竟然会被大夫人在食物里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她那美好的一生，就这样毁在了这个深宅大院里……

“四小姐……四小姐什么意思？”六夫人激动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舒瑾萱，嘴唇颤抖着。。

“我会安排你，远兮，还有周成武离开京城，而且保证你们的安全，给你们足够的银两度日，如何？”舒瑾萱神色平常，直言开口。

“若真如此，民妇感激涕零！”六夫人实乃重情之人，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她只想带着远兮，与心爱之人平静度日，如今舒瑾萱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怎么都要试一试。

“既是如此，那六夫人早些休息，瑾萱就先回去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舒瑾萱唇角勾起，真诚坦然的笑容让六夫人没有原因的信任。

夜色清冷，寒凉如冰。回清心阁的路上，白芷几次想开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白芷，你记着，当面对魔鬼的时候，我们只有比魔鬼更邪恶，才能活下来。除恶务尽，知道么？”舒瑾萱突然停下脚步，转眸看向白芷。

“奴婢……知道。”白芷懵懂点头。

“白芷，如果你不赞同我的做法，我会给你一笔银子，送你离开。”对于一个没有自己那样惨痛经历的人来说，让她体会自己的切肤之痛根本不可能，舒瑾萱不怪白芷，却不能冒险留一个对自己有质疑的人在身边。

“在白芷眼里，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以后只要小姐吩咐，白芷便是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白芷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天冷了，回去吧……”舒瑾萱樱唇微抿，微笑着看向白芷。她相信终有一日，白芷会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现在，她也该睡个好觉了。

皎月生辉，洒下如绸缎般的柔光，舒瑾萱踩着浅盈的步子往清心阁走去。

次日“四姐，我都想你了！要不是照顾母亲，我早就过来看你了！”在踏入清心阁的一刻，舒远兮蹦跳着扑到舒瑾萱怀里，欢喜极了。

“姐姐也想你啊！六夫人您坐，白芷，去沏杯上好的碧螺春！”舒瑾萱随手将舒远兮拽到自己身边，清澈的眸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岁的男孩儿，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男孩儿脸上，她丝毫没有找出父亲的痕迹。

“四小姐？”座位上，六夫人忐忑看向舒瑾萱，欲言又止。

“白芷，带远兮到花园去玩。我和六夫人有话要说。”舒瑾萱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只待鱼儿上勾。

舒远兮好几日没有见到舒瑾萱了，本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可是见舒瑾萱要跟六夫人有要事要谈的样子，只好不情愿的跟着白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