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时，小五就带人找到了那辆黑色汽车。

那辆车被遗弃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他给李闯打了电话。

“闯哥，驾驶座椅背上发现了弹孔和血迹，按着位置和弹道推测，开车的人应该是右侧身体中枪，肩膀或手臂都有可能。”

他又请示道。

“我要不要开始搜查附近的医院和诊所?”

没想到，李闯想了一下却说。

“小五，把你的人都撤回来吧，处理好谢子明的尸体。”

“闯哥?”

“别问了，这是峰哥的指示。”

“知道了。”

…………

其实，在“临江第一楼”开车逃走时，中枪的是贺墨白，而不是贺山。

在小五枪响的一瞬间，坐在副驾驶的贺墨白，把贺山按在了方向盘上趴下，但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去，子弹擦着贺墨白的手臂射了出去。

“寒儿，你来干什么?你太莽撞了。”

“贺叔，我不能再让您一个人犯险。”

贺墨白的语气，坚定却带上了一丝忧伤。

“我的生命中，重要的人不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贺山半晌后才说。

“傻孩子，贺叔的命是老太爷救下来的，我就是为你死了，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他检查了一下贺墨白的手臂，伤倒不重，子弹只是擦了过去，表皮划出了一道伤口。

“现在怎么办?你身上有伤，洛亦峰是惯使双枪的高手，这伤口瞒不过去的。”

贺墨白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看看手表。

“我必须回去了，放心吧，我有办法。”

想了想，又告诉贺山。

“贺叔，告诉吴所谓，我明天会去看他。”

…………

洛亦峰回到“万象城”时，天已经亮了。

他在长安陵园坐了一夜，酒是彻底醒了。

到了家，他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贺墨白已经睡熟了。

他的手臂上包着纱布。

洛亦峰并不去叫醒他，只是坐在地上，望着他的睡颜，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眉毛和眼睛。

“洛亦峰，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贺墨白被他的触碰惊醒了。

“公司有点急事，我处理完了才回来的。”

“我还给你买了羊肉串，结果你居然不在家。”

洛亦峰这才看到餐厅的桌子上，果然用塑料袋装着一大把肉串。

“手臂怎么了?”

洛亦峰走过去，把羊肉串拿过来，还是坐在地上问他。

“我想自己烤给你吃，不会翻面，胳膊被炭火烫着了，疼死了。”

“上过药了?”

“嗯，旁边就有小诊所。”

洛亦峰解开包装的塑料袋，拿出羊肉串吃了起来。

“都凉透了，你别吃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专门给我烤的，再说我正好也饿了。”

洛亦峰还真的把凉透了，油腻的羊肉串全吃掉了，一根都没剩。

只说了一句。

“你亲手烤得，就是好吃。”

…………

第二天一早。

“宝贝胳膊受伤，先别上班了，在家休息几天吧，我今天工作有点多，会晚些回来，冰箱里面有包好的馄饨，你自己煮吧。”

洛亦峰一边系领带，一边叮嘱贺墨白。

“我才不做，正好你不回来，我可以点外卖吃了。”

贺墨白懒洋洋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做出了很困的样子。

“嗯，偶然吃一次也没事，要小心伤口，记得去换药。”

洛亦峰摸摸他的头，就出门了。

…………

李闯想来想去，还是一肚子问号。

今天特意打发了司机，自己开着红旗车来接洛亦峰。

洛亦峰似乎猜到他会来，并不吃惊。

“李闯，先不去公司，咱们俩找个地方吃早饭去。”

“您没给贺少做早饭?”

洛亦峰只是笑笑。

“他早上起不来，想睡懒觉。”

“峰哥，您想吃什么?”

洛亦峰认真地想了想。

“去道南的馄饨摊吧，许多年没去过了，也不知道那里拆迁了吗?”

李闯倒是一怔。

“是啊，峰哥，日子过得可真快，咱们多少年没去了。”

道南街。

李闯把汽车停在了胡同的外面。

两个人就下了车，慢慢地向胡同深处走去。

四下张望，当年破旧的馄饨摊早就没有了。

“真是遗憾，咱们刚认识那会儿总来吃的，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竟然是没想着来一趟。”

洛亦峰的语气，非常的低沉惋惜。

“哎，峰哥，您还记得，他家从前叫什么名字吗?”

“三轮车前好像挂了一块木牌子，写着老三馄饨。”

李闯嘿嘿地一笑，向右边一指。

“我倒也没记错，峰哥，人家还开着呢，就是有了店铺。”

洛亦峰顺着他的方向，果然看见一块店的招牌上，写着“老三馄饨”。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20年老店欢迎品尝”。

“李闯，这是个好兆头啊！你说，失去的东西，要是像这个馄饨摊，都能找回来多好啊！”

李闯的心一沉，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点了两碗馄饨。

李闯却只是把飘着的紫菜，按到热汤里，半天也没吃上一口。

洛亦峰却似胃口大开。

吃完了一碗，又招呼伙计加了一碗。

“你怎么不吃呢?味道和从前一样，就是馄饨馅小了，个头也小了。”

“峰哥，我这人不恋旧，再好再喜欢的东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我习惯向前看。”

李闯索性推开馄饨碗。

“我现在可以坐在福满楼里吃满汉全席，自然不愿意回头，再吃这七块钱一碗的馄饨。

洛亦峰不语，仍然是认真的把第二碗馄饨吃干净。

付了钱，两个人向外走时，洛亦峰像二十年前那样，搭着李闯的肩膀。

“说吧，有话别憋着，像从前一样想问就问。”

李闯彻底绷不住了。

“峰哥，你为什么要放了吴所谓?为什么明明知道二少爷回来了，还不让我们调查?”

李闯把憋了一夜的问题，终于喊了出来。

“您已经有贺墨白了，贺少哪里不好?他还比不上洛亦寒吗?我看您的恋旧，不是恋这一碗馄饨，而是恋旧人吧?”

洛亦峰上了车，半天没有说话，抽完了一支雪茄之后，才轻声开口。

“李闯，我自少年时就喜欢我弟弟，那时候他长得像个小肉团子，可爱极了。”

他把脸看向窗外。

“洛啸天和二夫人没有时间管他，他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送他去幼儿园，去上小学，管他吃喝，帮他打架，我这一辈子，好像就只爱过他一个人，我能不恋旧吗?”

“那贺少呢?您准备扔了他吗?”

洛亦峰却是沉默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