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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陈遂意，那个摩托车上的蓝发少女，是你。

王怡馨略过前面的一连串描述，只剩下了两个字，她问陈遂意，是你？

听到王怡馨难以置信的声音，陈遂意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看向王怡馨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犹豫，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是我。”

王怡馨没料到，陈遂意会这么爽快地承认。

她愣了好久，才缓缓摇头，问陈遂意：“为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我？”

她明明在陈遂意面前提过那个蓝发少女。

陈遂意当时什么反应？

哦，当时陈遂意看了她一眼，还对她说，“我不凶的。”

此时此刻，陈遂意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没问过我。”

陈遂意从来没有试图掩饰。

不是她不承认，而是王怡馨从来没问过。

王怡馨当然能听懂陈遂意的潜台词，她张了张口，组织了许久措辞，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陈遂意也不急，甚至微微垂头，抬手重新扎了一次丸子头。

而王怡馨在沉默很久后，终于再一次说话，说话那一刻，声音是压不住的哭腔。

王怡馨问陈遂意：“所以，你为什么要帮我？”

王怡馨认识的从来不是真实的陈遂意。

那么对陈遂意来说，王怡馨到底算什么呢？

是朋友吗？

时至今日，曾被苏温琪当作一条狗的王怡馨，再也不敢轻易相信，自己会是谁的朋友。

更何况，她面前这个人，是那样耀眼又矜贵的陈遂意。

所以，高高在上的陈遂意为什么要帮一个懦弱可怜的王怡馨呢？

王怡馨在哭，陈遂意却皱起了眉。

又哭了。

哭什么呢？

有时候，陈遂意真的理解不了王怡馨。

帮了王怡馨，她还哭？

陈遂意摸了摸口袋，最后一张纸已经在吃完烤肠后用来擦嘴，所以现在，她的兜里空空如也。

于是陈遂意干脆伸手，指腹碾过王怡馨的眼角，语气里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温柔。

“王怡馨，你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怡馨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陈遂意明明回答了她，她却不明所以。

于是陈遂意只好耐心地继续解释：“我说过，如果你需要我帮你，你就喊我的名字。”

【怡馨，如果你需要我帮你，你就喊我的名字。我会在的，你别害怕。】

陈遂意不止一次对王怡馨说过这段话。

次次王怡馨都没有回应。

叫陈遂意名字的时候，王怡馨没有想起这句话。

而现如今，站在陈遂意面前，她才后知后觉，脑海里回想起无数个陈遂意曾对她伸出手的瞬刻。

眼睛像是失了灵的水管。

王怡馨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泪水，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只好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她会在的。

陈遂意真的说到做到。

叫她名字，她会在的。

所以王怡馨，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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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馨哭了很久，而且哭得非常狼狈。

不少过路人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河边那个钓鱼的老爷子还好心跑了上来，手里提着一桶鱼，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忙。

陈遂意没辙。

中途跑到一个小卖部去买了一卷纸，递给王怡馨，听她不停地抽泣和擦鼻涕。

两个女生就沿着河边慢慢地走，一个哭，一个沉默。

围着河坝走了一圈，王怡馨才终于平复了情绪，哑着嗓子对陈遂意：“遂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嗯？”

王怡馨哭红了的眼不敢对上陈遂意的视线，她垂着头，小声地剖开自己的心事，“我嫉妒心强，阻碍你和尤盼做朋友；我胆小懦弱，不敢反抗指控苏温琪；我……”

王怡馨说不下去了。

一无是处的王怡馨，又要凭借什么取得陈遂意的喜欢呢？

陈遂意安静地听着，只是在王怡馨的戛然而止之后捏了捏王怡馨的脸，语气平淡，平淡得过分温柔，“王怡馨，你对我是真心的。”

也许你占有欲强，也许你胆小怯懦，也许你有千万种不好，但，你对我是真心的。

陈遂意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说到底，陈遂意什么也不缺。

她看得起的，只有真心。

“可是，遂意，我根本不及你万分之一，我那么差劲，我……”

“怡馨。”

陈遂意没有任由王怡馨说完，她打断了王怡馨，双眸黑白分明，就那样定定地望着王怡馨，让王怡馨惶恐又不安的卑微渐渐沉淀，直至在心里凝结成一块巨石。

然后陈遂意举起大锤，狠狠将巨石击碎。

陈遂意说：“不要总是那么苛责自己，长大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拥有我所拥有的一切，也许你会比我做得更好。所以，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的王怡馨能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怡馨，你已经很棒了，要喜欢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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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说完那番话，王怡馨又哭了。

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

这次陈遂意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节奏平稳，令人安心。

河边的风带着一股潮潮的味道，喷到两个女生的脸上，却是一种莫名的温柔。

等到天都黑了，王怡馨终于不哭了。

而陈遂意站起了身，向她伸出手，说：“走吧，吃饭去。”

这时王怡馨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交给陈遂意，两眼亮晶晶地和陈遂意一起往前走。

往前走吧。

那将是填饱肚子的饭店，是静谧温和的鹿南，更是——

王怡馨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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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遂意带王怡馨进了一家西餐厅。

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高档店，王怡馨显得格外局促。

往座位走的时候，甚至同手同脚，差点被自己绊倒。

服务员笑容满面地将菜单递了过来。

王怡馨扫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

全英文的，她根本看不懂。

相反，陈遂意显得从容又淡定。

她垂眸看了一会菜单，用铅笔打了一个勾，然后将它递给王怡馨，“你想吃什么？”

王怡馨没有接，她僵硬地杵在原地，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不敢看候在一旁服务员的表情。

显然，陈遂意也读懂了王怡馨的窘迫。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指了指菜单的左下角，推荐道：“这个味道还不错，要不试试？”

王怡馨真的非常感谢陈遂意。

在无数个如现在一般的瞬刻。

王怡馨甚至都没看那个菜单，连连点头。

点完单以后，两人之间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陈遂意也没再试图找话，而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似乎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西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王怡馨紧绷着的弦也终于松了半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对陈遂意说：“遂意，今天的事，我都录音了。之后苏温琪再找你麻烦，你……”

听到王怡馨说话，陈遂意没再只是盯着手机屏幕，而是分了个眼神给王怡馨，看她涨红着脸嗫嚅着，一字一句，说得很小声、却又很坚定。

“你就告诉我，我用这个来威胁她，她肯定不敢再动你的。”

王怡馨说得视死如归。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说不定苏温琪会把所有的火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但，陈遂意真的太好了。

王怡馨舍不得，这样好的一个人，被苏温琪伤害半分。

陈遂意被王怡馨悲壮的表情逗笑，“你心眼还不少。你要去威胁她，这下不怕了？”

王怡馨的左手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她摇头，小声回答：“我怕，但……你更重要。”

陈遂意总是会被这样的真心和赤诚打动。

她盯着王怡馨看了半晌，嘴角突然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弧度不明显，但配上她的眼神，嚣张无比。

“怕什么？”陈遂意笑，“今天帮你破破胆，有我帮你兜着，苏温琪算个屁。”

“什……什么意思？”

王怡馨被陈遂意说懵了。

今天这一遭，王怡馨当然能知道陈遂意背景不简单。

但，问题在于，苏温琪可是鹿南的地头蛇。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再说了，刚刚陈遂意对上苏温琪，不也只能掉头逃跑吗？

王怡馨的迟疑，陈遂意看在眼里。

陈遂意当然能读懂她迟疑里的潜台词，她嗤笑一声，开口：“喂，识时务者为俊杰。刚刚苏温琪那么多人，就我一个……”

瞥了一眼不在状态的王怡馨，陈遂意轻笑了下，继续说：“哦，再加上你这个拖油瓶，不跑还能怎么办？你真觉得我能厉害到以一抵N？”

也不知道王怡馨听没听懂，陈遂意就说了这么两句，然后没再解释，而是低头又发了一条消息，接着拨通号码，在耳边举起手机。

王怡馨听不懂京北话。

她只知道，陈遂意说京北话的时候，突然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像天上的神明，高贵到不可触碰。

陈遂意挂断电话时，服务员正好端着餐品放在桌上，礼貌地说着“您请慢用”。

王怡馨没看那盘色相俱全的意面，而是愣愣地看着陈遂意的手，小声地问：“遂意，你在做什么？”

“嗯？”陈遂意已经拿起了叉子，切开牛排的样子娴熟而又优雅，“我在摇人呀。”

“啊，你在做什么？”

王怡馨被她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地反问。

相比她的一惊一乍，陈遂意显得格外悠闲。

不急不慢地叉起一块牛排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整个人一派淡定。

直到咽下这块牛排，陈遂意才放下刀叉，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冲着她笑。

“不是说了吗？今天让你破破胆。”

“摇人，然后打回去，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