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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的那个晚上，陈遂意特意到医院见了周栖野的妈妈一面。

手术很顺利，不出意外，过段时间就能定下治疗方案，转回鹿南，定期复查就可以了。

手术恢复期的阿姨面容憔悴，但眼睛看起来比刚到京北的时候亮多了。

陈遂意去的时候，她正倚在床头，戴着一副眼镜，仔仔细细地看着什么。

“阿姨。”

陈遂意唤了阿姨一声，全神贯注的阿姨这才抬起头，望向陈遂意那瞬眼里满是惊喜。

“小意？”

阿姨说话有些费劲，音量也抬不高，但是她脸上真切的笑容让陈遂意疲惫的心有了片刻的喘息。她招呼着陈遂意坐过来，握住陈遂意有些冰凉的手，心疼地说：“这么晚，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陈遂意反手握紧阿姨，说话的语调也刻意放轻：“想看看您，就过来了。”

因为陈遂意的话，阿姨笑得更加开心了。

笑容之后是破碎的咳嗽，阿姨捂住了嘴，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抓着陈遂意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日常话。

每一句唠叨陈遂意都认真地听着，每一句叮咛陈遂意都认真地回复。

说了好一会，阿姨突然盯着陈遂意的脸，说：“小意，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很多？”

陈遂意怔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脸，笑：“还好吧。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大。”

阿姨在陈遂意的下巴处比了比，她皱着眉摇头：“你看脸都瘦成尖尖了，你这样可不行，得多吃点，把肉长回来才好看，听到没有。”

刻意凶起来的语气反而惹得陈遂意笑了起来，她乖乖点头，像最温顺的女儿，应着母亲的话：“知道了，我会的。阿姨别担心我。”

见陈遂意乖巧地应着，阿姨也温柔地笑了，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陈遂意，才慢慢说道：“阿姨一直很想要一个女儿，可惜生完小野以后再也没能怀上，所以阿姨真的觉得，能遇见你，也许是上天对我的另一种恩赐。”

你也是。

上天带走了我的妈妈，却又于心不忍，于是派来了你。

陈遂意敛下的眼中是一片晶莹，她垂着头，看着自己与阿姨紧紧相握的手，如此想着。

但终究没将这些矫情的话说出口，只留给阿姨一个看不清表情的头顶的陈遂意突然开口说：“阿姨，我明天要出国一趟，可能最近不能陪您了。有什么事您就跟杨妈说，她会帮您解决的。”

“好，好，不担心我，你忙你的。”阿姨连连点头，顿了几秒却又说，“这么急着出国，是有什么事吗？有没有阿姨能帮得上忙的？”

陈遂意摇头，手指微动，摩挲着阿姨的腕间，说：“只是有点必须要处理的事，您不用担心我。”

她骗杨妈只是出去毕业旅游，这种话在阿姨面前，陈遂意却说不出口。

于是她只能含糊地一带而过，在阿姨还欲开口时站起身，终于望向阿姨的眼睛：“阿姨，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

阿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点头，缓缓松开陈遂意的手。

陈遂意冲着阿姨笑了一下，转身去提放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抬步准备往外走，“阿姨，那我走了。”

“好。”

阿姨如此应了一声，此后沉默地看着陈遂意离开的背影。

看着这个日渐消瘦的女生拉开了门，踏入一片黑暗，病房明亮的光只留着她的背上，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消失殆尽，任由寂静与黑暗将她吞没。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陈遂意，阿姨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听到自己名字那瞬，陈遂意转头，然后看到倚在床头有些虚弱的阿姨温柔地冲自己笑了笑，说：“小意啊，等回鹿南了，阿姨做顿饭给你吃吧，你之前不是很喜欢那道红烧肉吗，阿姨做给你吃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约定让陈遂意怔住。

愣住的两秒里，没人知道陈遂意在想什么。

只是最后，在阿姨的灼灼视线里，陈遂意抿唇笑了一下，轻声应下了这个约。

在她话出口的刹那，阿姨似乎松了一口气。

“好，谢谢阿姨。”

关上门的时候，阿姨微笑着目送陈遂意离开，她隔得那么远，所以没有听到陈遂意那句小声的呢喃。

陈遂意说。

“那现在，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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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Z国那天晚上，女人又给陈遂意打了个电话。

拖着行李箱走在异国他乡的陈遂意接通来电，用中文问：“喂？”

“遂意，你到了吗？”

“嗯。怎么了？”

女人顿了两秒，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最近苏权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竞选，你是不是不想他当选？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你想怎么做？”

齿轮滚动在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陈遂意闷头走着，反问女人。

“丑闻。”女人说得很快，且很决绝，“我还可以勾搭上苏家大儿子，然后把父子俩的桃色情事爆出去，这种负面新闻一定会影响到苏权的竞选。”

以己为饵，同归于尽。

女人说到做到，曾经承诺陈遂意随叫随到，如今她尽数付诸实践。

陈遂意没有说话，通话中只剩下了寂寞的风声。

良久，她才嘶着嗓子，问女人：“那你呢？”

作为舆论风暴的你，一定会遭受荡妇羞辱的你，又当如何？

女人轻笑了一声，清脆又洒脱：“这次过后，我就不欠你了。”

陈遂意往前走，她抬头看天空，刺眼的光使得她闭了眼。

沉默中，她听到女人问她，“遂意，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真真。

你说得没错，苏权一定会因此倒台，刘峰的嚣张迎刃而解。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

我只是在想，那你怎么办呢。

半晌，陈遂意才说话，声音又轻又飘渺，她答：“真真，你让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