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季时宴说的，是真的。

所有人都因为这串佛珠而对周栖野纵容。

当时看着周栖野的错愕，向来游离温和的季时宴唇角慢慢勾起了嘲讽的弧度。

他笑，笑容那么开心，又那么恶毒。

开口，残忍地将周栖野拉出幸福又单纯的城堡，把血淋淋的真相撕碎砸到周栖野脸上，然后告诉他。

季时宴要告诉周栖野——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保持天真的代价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在军训的时候行为那么恶劣，还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真的是因为你是体育天才周栖野吧？”

6.

原来有些事情随着陈遂意的消失，真的会改变。

周栖野记得很清楚，时知让第一次来到鹿南的时候，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傲慢与蔑视。

时少爷不屑于把周栖野放在眼中。

就像人类从来不在乎蝼蚁。

所以，为什么，这样的时知让，现在竟然会在自己的私人生日会上邀请周栖野呢？

当江清欢将时知让的邀请函递向周栖野时，他只觉得荒谬。

“你确定他要邀请我吗？”

面前的江清欢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眼尾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

但见识到她骨子里冷漠的周栖野知道，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京北的江清欢没有企图融入人群，她只是，变得更会伪装了——

更会伪装自己的傲慢，更善于让自己看起来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在某些瞬间，周栖野会有片刻的恍惚。

成熟的江清欢身上，似乎有了陈遂意的影子。

“嗯。”江清欢对着他歪了歪头，笑容很真切。周栖野仿佛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她归入了自己的交际圈。

她像曾经对着陈遂意那样，诚心诚意地回答周栖野的问题：“小让特意交代的，希望你能来。”

为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让时少爷愿意将目光落在蝼蚁身上呢？

周栖野不明白。

但他仍然一言不发地伸手，接下了那份简朴的邀请函。

在沉默的半分钟里，看着江清欢含笑的眼睛，周栖野冷不丁地想起了季时宴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他没有听懂，现在对上江清欢的温和，周栖野却突然似懂非懂。

猜测太过突兀又自作多情，可周栖野仍然在迟疑几秒后开口，提起另一个话题：“对了，你知道我军训蓝发那事……”

没等他说话，江清欢笑了一声，很轻，但很痛快。

“嗯。我知道。”江清欢的眼睛亮得发烫，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周栖野的蓝色头发，眸里翻涌过很多的情绪，可是到最后，却只归于一声叹息，“我知道，你在想念她。我也是。”

她是谁？

所有人都不会轻易说出她的名字。

可这是这几个佼佼者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是你在帮我？”

闻言，江清欢将视线从他的发色上慢慢下挪，审视过他的五官，评判过他的T恤，最后停在他左手那串佛珠。

她的目光太灼热，让周栖野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

他的动作太明显，江清欢怎么可能看不懂。

见状，江清欢礼貌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扬起的笑容很温柔：“放心，这是她留给你的，我们再想要，也没资格拿走。”

没等周栖野回答，她转身要走。

看着她的背影，周栖野听到江清欢对自己说：“不止是我。”

就在听到答案的刹那，周栖野也许已经明白了佛珠的份量。

就连江清欢也逃不过。

而等到周栖野翻开江清欢给他的那一页薄薄的纸，他更是彻底怔在原地。

耳边又响起了季时宴的声音。

一遍接一遍，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令得周栖野头疼欲裂。

“我想说，佛珠在你手上，没有人再能对你说出拒绝……”

“神明偏爱你。你却看不到她的苦痛，只知道怪她要走……”

“周栖野，我宁愿她死了。”

声音的最后，周栖野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头，任由一滴一滴的汗液顺着脸颊往下流。

而那张薄薄的纸，轻飘飘的，随风吹了几秒，然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和一个签名。

不是印刷体，是少年特有的、锐利且嚣张的笔锋。

【诚挚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会。

—— 时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