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炖肉，空气里都是香味儿，张绣一手搂着孩子，往灶台里添了把柴火，“咔吧”爆了个火星子。

孩子咯咯直笑，俩胳膊一拍一拍要鼓掌，可是穿得厚，胳膊又短，小手根本拍不上。

“等着，一会儿给希希吃。”程妈妈掀开锅盖，满屋子肉香，她吹吹热气，拿筷子往肉块儿上插，“小超没说几点到家？”

小家伙身子探着，往锅里瞧，张绣抱着她站起来，“没说，估摸到晚上了。”

今年，程超回来得比往年晚，大概是京都那边忙。路又远，她有点担心。

正说着，听见门口停了辆车，以为程超回来了，她抱着孩子去接。

大红色的轿车，分外亮眼，车门打开，下来的是夏姐。

夏姐穿着件肥大衣，平底小皮鞋，手里提着几个服装袋，除了嘴唇不如以前红，那股子张扬劲儿，和往常没区别。

小程希满月之后，夏姐来过两回，那时候她吐得厉害，脸色都发黄了。

这会儿，白里透红，挺好的。

“还吐不吐了？”张绣请她进屋，把小程希放床上，端来一碟瓜子。

“早没事儿了。”

屋里暖和，夏姐脱了大衣，里头是件紧身线衣，很明显看出来，小腹是凸出来的。

她坐下，摸摸程希的小肉脸，“喊声娘听听。”

小程希很配合地“呀呀”两声，搂着小拳头，放嘴里啃。

张绣坐床上，抱起小程希喂奶，小程希叼着磨牙，就是不吃。张绣把衣裳放好，问她，“去产检过吗？”

“去了。”夏姐从服装袋里拿出条小裙子，放程希身上比划大小，“大夫说，是个儿子。帮我想想，给咱儿子取个名儿。”

正说着，赵婷来了，喊了声夏姐，就直奔小程希。她从兜里拿出个毛茸茸的帽子给程希戴上。小程希高兴得一蹦一蹦地，往她怀里窜。

后面，赵遥进门，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钱多，婷婷一个送，不安全。”

夏姐默默穿上大衣，盖住肚子。

张绣接过包，让赵遥随便坐，就去给他倒水。

赵遥往里面扫了眼，目光停留在夏姐身上。

他似乎有话要说，动了动嘴，没来得及出声，夏姐和赵婷一起逗孩子了。

赵遥转身就走。

小程希不认生，见谁出门都想跟，咿咿呀呀地嘟囔着，小身子往他那边拧。

“哥，抱抱她。”赵婷喊住他。

赵遥伸了伸手，又收回去，说“不会。”抬脚出了门。

“你当谁愿意给你。”赵婷抱着孩子，嗑了个瓜子儿，“我哥那人，天生就不喜欢孩子。”

“不喜欢算了，要他喜欢干嘛？”夏姐拉拉小程希的手。

“就是。”赵婷抓了把瓜子儿给夏姐。

张绣给俩人倒上水，接过孩子，给她喂奶，小程希吃着吃着就睡了。

把她放床上，盖好被子，仨人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算柜台的账。

前半年，柜台被陈星绣品压着，生意一直冷清，没挣多少。后半年添上丝巾，生意才渐渐复苏，直到张绣在省刺绣大赛夺冠，张.绣的牌子才真正起来，开始爆火。

年前最忙的时候，赵婷加上三个服务员，都忙得顾不上吃饭。

总得算下来，比去年多挣了一倍。

赵婷拿出包里的钱，好几摞，挺兴奋的，“要不是刘芳，咱挣得更多。听说，刘芳那男人一倒，她就跑了。”

“她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咱们县城站不住脚了，在别的地方窝着呢。”夏姐说：“前两天，还打电话想借钱。”

“不提她。”赵婷拿出账本，“今年不错，咱们挣的，快赶上我们家一个饭店的收入了。”

翻开账本，张绣随口问，“饭店生意还好吧？”

赵婷说：“百货商场那边的饭店，我哥管着。我爹说，一年能挣十万，就让他去京都干买卖去。今年估计差不多。”

“他要去京都啊？”夏姐剥了个瓜子儿。

“嗯。”赵婷数钱，“他那人看着精明，其实比谁都傻，还一根筋，我爹娘不放心，就怕他被人给骗了。”

“这还不好办？”夏姐说：“张绣，让你男人照顾点儿，钱挣不挣无所谓，人别丢了就成。”

这话一说，赵婷笑了，“我娘也这么说。”

“好，我跟他说一声。”张绣把账算完，放下笔，钱没数，放进了抽屉里。

收拾完，也拿起瓜子嗑，“你那边生意还行吧？”

夏姐卖的那些内衣，在保守的小县城很难打开市场，但是胜在竞争小，利润高。

“挣了七八万，离南边儿差远了，那边最流行的，咱们这儿卖不动。”夏姐拍了下肚子，“等我儿子长大，我就带他去南边儿。”

正聊着，程妈妈端来肉，还有刚出锅的年糕，让她们随便吃。

俩人喊了声大娘，谁都不客气，拿起年糕吃。

瞥了眼夏姐的肚子，赵婷问，“姐，你没去找那男人？”

夏姐摇头，“找他干嘛？”

“找他……”赵婷还是觉得该找他负责，“他干完坏事儿就跑，是不是太便宜他了？最起码打他一顿出出气。”

夏姐咬了口年糕上的枣，“那事儿不怪他。再说，我没打算结婚，他也没想结婚，找他一点用都没有。你得给我保密，不许说漏嘴。”

“……好。”赵婷点头。

“我现在就是愁。”夏姐说：“坐月子的时候，柜台没人看着，算了，关它一个月。”

“我帮你看着。”张绣接话，“那时候孩子大了，有空。”

“我也帮忙。”赵婷说：“对门儿，方便。”

“谢啦。”夏姐笑。

刚吃完，孩子醒了，张绣洗了洗手，给她换过尿布，喂她吃奶，大概屋里太热闹，她不吃，赵婷接过去抱着。

又聊了一会儿，天不早了，俩人要回家。临走，张绣把两个肚兜给夏姐，料子都是系统奖励的真丝。

还有一套孩子穿的小衣裳，没绣完，让她过些日子再来拿。

送走两个人，天就黑了，饭已经做好，等程超回来吃。

外头，不时炸开一朵烟花，点亮了整个天空。小程希大眼睛眨了眨，扭着身子要看热闹。

晚上风凉，张绣给她披上个小被子，抱着她去了门外。

正好，一辆汽车停在门口，下来的，是程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