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鸟鸣声声，矮江中游。

河面宽阔约二十余丈水流平缓，两岸绿草茵茵。此时正有二人隔河而坐相对垂钓。

两人皆为中年模样，北岸一人头戴一方青色道帽，着一身青色道袍，袖口前胸镶白黑二色阴阳鱼图案。剑眉星目天庭饱满，神色不怒自威。盘坐于草地之上手执一根竹竿兀自于江中垂钓。

南岸之人头发披散于脑后，不曾束扎却毫无乱感，着一袭素雅白衫相貌儒雅，白面无须。亦是盘坐于草地之上垂钓于矮江之中。

两人各自垂钓也无言语。

不多之时就见南岸之人手中竹竿轻轻一挥，顿时甩起一条七尺于长的大鱼。

那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对着对面之人道：“牛鼻子，怎么样。老夫我今天可是钓了条大鱼。比你昨日如何？”

对面道人被唤作‘牛鼻子’也并不生气。笑呵呵的道：“我哪敢和师兄您比啊，昨日不过是偶尔救得坠河女子，怎可与师兄这条大鱼相提并论”语气却是相当的谦和。

二人身隔一江而谈，语声寻常并无刻意提高，语音缓缓如闻着在旁。加之方才南岸之人挥杆起鱼如若无物，可见当此二人皆非寻常！只是二人话中之意，像是一个大好活人反比不得寻常一条鱼儿。真是教人好生费解。

道人语毕，哪知南岸之人并不领情兀自转身，理线整竿。须臾已将大鱼挂在钓竿之尾挑在肩上，方才转身对道人调侃道：“我说你这老牛鼻子因是见人姑娘生得标志，遂起色心萌生歹意，于僻静处将其弄晕仍于江中，好假借救人之名行你贪色之实吧。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拖得颇长，戏虐之味明显。

对面道人听得此话，先是一愣随即老脸一红继而正色道：“师兄，你我皆是修道之人怎可如此言语？如此不知。。。”

话没说完，南岸之人已是嗤鼻转身，挑着大鱼向岸边小径行去。

道人见了，也只得闭嘴，摇头苦笑。显然如此对话并非只此一次，早已习惯。见背影渐渐远去方又低头专心钓鱼。

话说那人挑着大鱼穿过江边草地，踏上一条上山小径，闲庭信步而去。

小路蜿蜒而上曲曲折折伸入山中，初时两侧怪石嶙峋不见草木，须臾已是莺飞草长绿意盎然，再行则两侧巨树参天几弊阳光矣。

那人看似闲庭信步却脚程甚快，片刻已至深山之中，直叫人不知身处何处，只觉四周雾气渐浓几可湿衣。

继续沿路而上。又行得片刻山中云气已深，缥缈如幻，拐过一弯，眼前豁然开朗。就见于山中此处地势开阔并无植被，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屋舍万间，错落有致皆是依山而建,烟云缭绕如至仙境。

那人步入其中行至一处小型广场方才停下。

广场成四方之形宽、长皆十五六丈地面青石铺就整洁异常。

那人停下身影将所挑大鱼掷于地上，鱼竿丢于一旁。随即唤来一人道：“去把小崽子们都叫来此处，另外把‘药篓子’也给请来”。其人答应一声转身匆忙离去。

不一会儿就见一人匆匆行来鹤发童颜略显佝偻，到得此地对那人抱拳拜道：“童玉山见过掌教”想来此人应是那人口中的‘药篓子’了。

掌教略作回礼而后指着地上那条大鱼笑问道：“药篓子，可认得此物？”

童玉山对掌教的‘药篓子’称呼并无异议。回身按掌教所指之处看去。见一条死鱼躺于地上 ，通体漆黑其身颇长。

遂蹲下身来细细观之，就见此鱼周身并无半点鳞片，头阔身宽背黑腹白，鱼嘴偏平鱼唇宽厚，身子滚圆粗比水桶。其上有四对小鳍，样子煞是怪异难看。

正暗自纳闷此鱼为何没有眼睛，却突然发现这鱼不是没有眼睛而是有眼皮。此时眼皮紧闭，双鳃微动哪是什么死物？分明是。。。睡着了？

童玉山不觉一惊看像掌教：“这是，矮江鱼？”

掌教看向童玉山眼神有些戏虐“你都如此一问，看来是错不了了”

童玉山站起身来，蹭到掌教身边搓着双手眼神谄媚并难掩兴奋“看着样子应该是刚吃了‘大东西’啊，哪里搞的？可否那个，割爱让给老夫啊？我找此物可是许久了啊”

掌教斜眼。“想吃？”

童玉山刚想下意识接口说‘嗯’却是猛然醒悟面带尴尬“哪里哪里，做药做药。是人都知我是‘药篓子’怎会如此暴殄天物满足口腹之欲？再说，掌教看童某会是如此之人？”

哪知掌教丝毫不给面子直接了当“会！”

童玉山显得很是郁闷啊。

二人闲聊之际广场之上陆续来了十几个半大少年，高矮不一胖瘦不齐，有男有女，都约摸十三四岁年纪。

和两人打过招呼见那地上大鱼，好奇之心大起，争相过去观看，不一会儿就将那大鱼团团围住或蹲或站，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哪知这些少年之中却有一个约摸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浑身只穿一个红色肚兜，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小脸红润大眼灵动，模样很是娇憨讨喜。因为身小灵活，离大鱼也是最近就趴在大鱼身侧，满脸好奇。不时伸出胖胖的小手在大鱼身上摸摸这儿捏捏哪儿，觉着好玩儿，满脸堆笑。

原来，她才是此地最小。

掌教见人已到齐，看向一群少年道：“呆子，可否认得此物？”言语之中考量之意明显。

一众少年依旧团围于此议论纷纷，只有一个稍大的声音飘出“大师父容我再看看”算是对掌教的回应。

掌教见此也不以为意，索性和童玉山负手而立，看着着此间少年皆不言语。

过得片刻方见一个少年挤出人群，生的唇红齿白手上一把折扇，年纪虽小，举手投足之间却一股子书生之气。

见过了掌教与童玉山后朗声开口：“大师傅、童长老如若小子所料不差，这应该是矮江鱼吧”

这一番动作言语，引得其余少年纷纷看来，不再吵闹个个凝神细听想知道这鱼到底是何怪物。

掌教、童长老二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掌教开口：“哦，何以见得？”

少年答曰：“《石川志●物篇》开篇记载：矮江有鱼名曰‘矮江鱼’背黑腹白，有眼睑，随食而长。食之，味鲜美，益寿！加之大师傅每日清晨必于山下矮江垂钓，而矮江之中如此大鱼非妖即怪，此鱼却身无半分灵力。故而猜测是矮江鱼。”

掌教开怀：“果然是书呆子，连猜都猜得这么准。”语言虽调侃，眼中却不无赞赏。旁边童玉山暗暗点头。

谁知少年听了却是一改先前模样，嬉皮笑脸满眼期待：“大师父，我们今天是不是吃鱼啊，这可是好东西啊，您和童长老可以先去歇息，这杀鱼煮汤我们就行。一会儿弄好了再去请你们”

其余少年听了，也跟着起哄叫嚷着杀鱼煮汤。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童玉山见状偷瞟掌教，脸上笑意强自忍住，作云淡风轻状。

掌教故意板起脸来一声冷哼。众少年立刻闭嘴，做乖巧状。

如此，童玉山总算开口：“都愣着作甚？都给我站开，不过一条鱼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一众少年只得站开，将大鱼显露出来。

童玉山、掌教二人走至近前，却见一个肚兜女娃整个匍在大鱼身上，双眼紧闭，红扑扑的小脸满是陶醉，呼吸均匀，已然睡着。

掌教亲自蹲身将这丫头抱起，就发现那鱼身之上已然缺了一小块，不见流血创口新鲜，两排牙印依稀可辨，不禁嘴角一阵抽搐。

想来是这丫头方才听大人们谈话听得吃鱼味美之语，竟自顾自爬上鱼身生生啃下一块来。

看其一脸陶醉呼呼大睡，这矮江鱼生吃滋味也是不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