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决定不再找寻，回山就显得异常简单。田小幺等人乘着扇子不消片刻就到了障山之上，山中晨露未干云雾缭绕依旧一片仙境模样。

到得山中姜大楼把田小幺和那矮江鱼扔到到童玉山所住小院，自己和童玉山打过招呼抱着小不点转瞬消失不见。

田小幺坐于院中凳上，脚边是那条依旧昏睡的矮江鱼，山风吹来有些清冷。院子一旁童玉山自顾自摆弄着他的那些草药，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田小幺的存在，样子认真而专注。

无人说话，气氛就显得很是微妙。

田小幺有心过去搭讪帮忙，却蓦然想起自己说话除了姜大楼外别人根本不懂，心中想法也只好作罢。有些尴尬，有点不知所措，只得抬头看天或低头看地。

好在此间情形并无太久，就有一个童子过来传话将童玉山唤了出去。

院中再无他人，田小幺顿觉压力大减身上轻松很多，按耐不住性子在这小院中闲逛起来。

院中草药虫甲甚多，可谓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田小幺不时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倒也怡然自得颇有兴趣。

话说田小幺在院中正自瞎转玩得兴起，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见姜大楼入得院来打断了他的“药物鉴赏”。说是带他去个地方让其跟上。

田小幺当然连连答应急急跟在姜大楼身后出了院门，临走时还不忘扛上了那条矮江鱼。

时辰尚早，一路小径曲曲折折，四周虽无花香却有鸟鸣。

田小幺本就不解风情，此刻更是无意这山间景色只顾跟随姜大楼行走。

一路无话，二人一前一后，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小院门前，姜大楼推门而入，田小幺自然跟上。

庭院不大，除了田小幺二人外并无他人，格局与童玉山小院相似，两间寻常小屋加一间灶房，角落处则是茅房。只是院中没有那庞杂的草药，四周以竹篱笆简单围砌加上一扇简单的柴扉，看起来更为简洁精致。

院子一侧，一棵不知名的大树参天而立，树下石桌、石凳齐备，旁边不远一口水井，方便日常取水之用。阳光正好，微风轻拂，院中显得静谧而安详。

二人立于院中，姜大楼看向田小幺道：“小幺，此处作你山中居舍如何？”不待小玄答话又接着道：“山中清苦不比俗世，可得将就将就。屋中一应起居用品已经备齐，你进屋看看可有缺些什么告知于我，我让他们补上。”说罢，行至树下坐于石凳之上以眼神示意。

如此，田小幺也不好做作，将肩上矮江鱼放下依言进屋。

就见屋中桌椅板凳等起居用品一应俱全，小到茶杯大到床单被褥都准备妥当，甚至床边衣柜中还有几套可供换洗的衣物。灶房自然也是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应俱全。

小幺哪会有不满意之理，只是心中纳闷为何两间屋舍都设有床褥等物，遂向姜大楼询问道：“以后这小院就我一人居住？”

姜大楼示意小幺于旁边石凳坐下开口道：“这可不一定，不过这小院以后就交给你了。怎样？还入眼不？”

这话说的含糊，田小幺听得不大明白，不过也懒得深究急急回道：“这。。。太好了。。。太。。。”本来是想表达有如此屋舍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很是受宠若惊的。奈何一时词穷竟然有些口吃起来。

姜大楼自然看出田小幺心中所想，打断还在结巴的他道：“好了好了，别这啊，那的。喜欢就行。再说，就算你不喜欢也没辙，就这这么个院子，爱住不住。”

田小幺一时无语。

姜大楼爽朗大笑：“好了，这院子今日就交给你了，你暂且安心住下。我与掌教他们还有事情要谈，就不再做打扰。”说完起身出了院子。

院中只剩下一人一鱼，少年看着属于自己却颇觉陌生的小院，心事满腹。一人一鱼，享受着山中的微风与阳光。

就这样，小幺在这山中有了自己的小院，独自一人安静的在此住了下来。

山中的日子显得清静而恬淡，如那清澈的溪流显得不疾不徐。

转眼，过去两天。两天时间，再无人来打扰小幺。他倒也乐得自在，渐渐熟悉了自己的小院。

第三日早晨，这个好似被人遗忘的小院终于迎来了姜大楼的再次造访。

对于姜大楼的到来，小幺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正要去泡茶却被姜大楼叫住。二人在院中石桌边坐下，姜大楼也不寒暄直奔主题看着小幺正色道：“小幺，可愿入我教中？”

田小幺一愣。如此突兀且不知所谓的一句话，让他宛如受了个晴天霹雳，被劈头盖脸电到外焦里嫩，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姜大楼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及给他选择的机会，继续道：“既入我山当然要入我教，要入我教自然要递上名帖。毛笔、竹简我已为你拿来，你就此写好名帖一会儿我正好递予掌教，你看如何？”

田小幺听得云里雾里简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我教’是什么东西？还有。。。那‘名帖’又是啥东西？”

这话却搞得姜大楼一愣，有些忍俊不禁的道：“这个。。。不是“我教”。哎，算了，这个以后我自然会与你说清。现在你只需把这名帖写好就行。名帖就是用来交代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因何事加入我们教中的一个东西。说来也很是简单，走走过场而已，等会儿我念你写就成。”

田小幺双颊发热有些结巴道：“那个。。。那个。。。我不识字。”

一句话把姜大楼彻底震住，呆了一呆这才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哦，如此，把你生辰告知于我，老夫来为你代笔吧！”

田小幺依言，将生辰如实告之。

姜大楼也不含糊，当真拿出竹简笔墨于石桌上开始书写起来，边写还不忘念叨着小幺生辰“丁丑年十月初七生，属牛，年已十八，家住矮江上游镜儿海畔，对吧？”

小幺在一旁看他奋笔疾书，一边点头称是。

没有多久，原先一片空白的竹简上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写满了蝇头小字。

姜大楼罢笔收工，看着小幺调侃道：“你小子，还真是好福气，老夫我都快成你的书童了，不但要为你跑腿儿，还得为你代笔。怎样，要不要看看？瞧瞧老夫文采如何？”

田小幺一阵尴尬，心中当然也好奇那竹简中写些什么，奈何并不识字，只好摇头作罢。

姜大楼见状莞尔，对小幺道：“名帖既已写好，剩下的就是递这名帖了。等会儿我就带你去见掌教和山中各长老，到时你就把这名帖呈上，余下的掌教自会安排。只是这递名帖是尚有些礼数需要注意，我便趁现在一并教你，你好生记下以免到时候出丑。”

田小幺点头。

姜大楼开始教授。

约摸盏茶功夫，姜大楼确认小幺把该记的都大体记住后，这才收起桌上墨迹干透的竹简让小幺拿着带着他出了院门，踏上曲折的山路向着某处行去。

也不知拐了几个弯儿，过了几道坎儿。二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青石阶梯。阶梯不长约摸两丈有余，宽不过能容三人并行，虽不显大气却也并不狭促，而是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给人一种踏实厚重之感。

拾级而上到得阶梯顶端，眼前陡然开朗正是好一个山间坝子，地面通通以青石铺就得整齐平稳，于这山中形成一个偌大的广场，方圆不知几百丈许，其间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好一个恢弘景象。

田小幺跟随姜大楼上了台阶见此情景不自觉的驻足观望，心中不免被此景象震摄连连感叹，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姜大楼也颇为通情达理，立于田小幺身侧，并不催促也不说话，等到田小幺回神这才示意田小幺，带着他向广场正中的一处大殿行去。

大殿坐南朝北气势雄伟门脸开阔，门前两尊不知名的异兽石雕一左一右立在那儿，石兽高大几乎与殿门齐高，雕工精湛模样生动，几可以假乱真。

田小幺此生何曾见过如此景象，跟随姜大楼于广场上一路行来，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已是进入殿中。进殿之时连殿门之上那块鎏金大匾都未曾注意，更别提这主殿之外的四周偏殿。

进了主殿，来到一处大厅之中，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一片亮堂。

此刻厅中早已有人，最南边主位上坐着一人，正是掌教方青峰。主位两侧各有一排座椅，此刻都也有人入座其中。

细看之下却是人数不多，左右各四。其中右边座椅空出一张，想必就是那姜大楼所坐之位。

大厅不小，人数不多，看起来很是空旷而严肃。厅中无人言语，稍显压抑。

姜大楼带着田小幺入厅站定，与掌教见礼过后想是担心田小幺一人立于厅中无法适从，所以并未回到自己座位坐下，而是陪立厅中。

田小幺立于姜大楼身后受，感觉如同那将死之人被押赴刑场前的游街示众，浑身的不自在，心中更是局促不安，就连手上拿的名帖都给忘了递上去，更别说姜大楼所教的礼数，更是抛到九霄云外。只是傻傻的杵在哪儿。

好在此间之人说话他也听不明白，也没人找他搭话。这才心中稍显好受，姑且还能在这儿站上一站。

话说厅中各人先前并无言语，只是静坐喝茶。见小幺进来，纷纷抬眼打量起这“呆头鹅”来。

姜大楼见小幺呆杵在哪儿，只得出言提醒“小幺，还不赶快递上名帖。”说完以眼神示意，让其把名帖递予掌教。

田小幺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走到近前，将那名帖“塞”到掌教手中，又急忙退回身来站定。这其间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更别提什么礼数。只是站得中规中矩，目视脚尖，心中忐忑显而易见。

掌教莞尔，童玉山不住摇头，其他一众大佬表情不一却无人开口。

掌教打开竹简看了片刻点头道：“不错，文辞还算可以。”说着将竹简递给旁边童玉山，让其传阅。

待到厅中众人都看过名帖，掌教方才呷了口茶，悠然开口：“各位，如何？名帖也都看过，这小子一片赤诚想要加入我教。你们可有谁愿意收其为徒啊?”

没人回话，只有各自饮茶小啐之声。

掌教有些郁闷，放下手中茶杯，环视众人。“怎么，都很口渴？方才本座说话你们都没听见不成？”

此语一出，厅中几人总算放下茶杯，只是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互使眼色，依旧没人愿意率先开口。姜大楼更是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好似当真没有听到掌教说话一般，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掌教也不再言语，老神在在，大有看他们如何将这戏演下去的意思。厅中气氛尴尬而略显沉闷。

终于，座中一个女子打破了这份沉闷，声音清脆温婉。缓缓道：“掌教，对于这田小幺入山一事，妾身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这收徒一事。。。 我看小幺这孩子虽入门年纪偏大但却像是赤子心性，想来悉心教导之下日后定当会有所成就。奈何小女子本就才疏学浅且已经收了两个徒儿，如若再收一徒只怕是自顾无暇而误人子弟。所以这收徒之事还需劳烦其他长老，望掌教见谅”

几句话，就像是石子落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座中其他人也终于耐按耐不住纷纷开口附和，言辞虽各不相同，但“不愿收田小幺为徒”的意思却表达的相当明确。

掌教等到众人说完，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听你们的话里的意思，是各位都已经收了徒儿再无精力多收一人。对吧？这么说来，收徒这事还得落在没有徒儿的人身上更合理些？”

顿了顿，斜眼看向童玉山道:“童长老，前些日子听人说你那儿缺个人手，你。。。。。”

话没说完，童玉山已连忙接口“掌教，谢掌教关心，童某人自视就是顽人一个，怎敢为人师表贻害他人。况且掌教您身为一教之主还尚未收徒，我这只会摆弄药草的人又怎敢抢此良才美玉。还望掌教明鉴。”

几句话，虽说的温和谦逊，却是字字诛心，针针见血，偏偏又说出了在座之人的心声。把这“烫手山芋”又给抛到掌教手中。

掌教摇头，嘴角微扬“好一个顽人，当真好一个顽人。”而后看着姜大楼道：“姜大楼，你可有甚想法？为何一直闭口不言。”

姜大楼抱拳“回掌教，我。。。我也有两个徒儿。”

此语一出，掌教明显愣了一愣，童玉山更是差点将刚喝入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其余人则是忍俊不禁暗自好笑。

掌教很郁闷啊，不过终究是成精似的人物，面不改色品了口茶悠悠道：“既然如此，这田小幺从今以后就做我的书童好了。各位，可有异议？”

座中自然无人表示不妥，但站着的姜大楼却开口道：“掌教，这可能有些不妥。这。。。。”

话没说完，就被掌教打断“行了，有何不妥？就这么定了，我这一山掌教要个书童都还不行？”

姜大楼：“我的意思是。。。这小子并不识字。”

掌教气结，多好的养气功夫也给弄得吹胡子瞪眼，奈何面上无须只好来了个“干瞪眼”。其余之人在童玉山的带领下再忍不住，哄堂大笑。姜大楼也是莞尔。

至于田小幺嘛，我们现在可以暂时把他忽略。

待到厅中重新安静下来，掌教颇为无奈的开口道：“行了，此事就如此定下，既不识字教他就成。姜大楼，此子从今日起就交给你了，一年后我来要人。”

说完对姜大楼摆了摆手，示意其带田小幺退下。

姜大楼会意，带田小幺出了大殿来到外面广场，将不远处候着的一个少年招致近前而后对小幺道：“小幺，这是我徒儿，名叫耿铮，绰号“书呆子”。我与掌教他们还有事情需要商议，所以安排他在此等候送你回屋，你跟他去即可。”说完向着呆子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殿里去了。

呆子当然知晓与田小幺“语言不通”，所以也不说话，只是以手示意让田小幺跟上，转身自顾在前方领路。

二人一前一后，走的不疾不徐。不多时就到了田小幺的小院。呆子告辞，小幺回屋。

可怜我们田小幺，在厅中像根木头似的站了半天，脖子都勾的有些酸了却完全不清楚他们在搞些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书童不说，还不明不白的得了姜大楼这么一个“便宜”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