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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军事 | 字数:34.4万

第三十二章 台风

书名: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字数:5021 更新时间:2024-11-25 23:11:40

不想茂海担心的张姓人没有来,而台风却来了。梅令村李族加紧训练青壮,随时等着张姓人卷土重来,也不想等来的不是张姓人、不是恶斗,而是台风。

端午节刚过,许多人家的粽子还没吃完——不是包的太多,而是舍不得吃,那年代,梅令村人主要的吃食还是稀饭——粥,木薯粥、蕃薯粥、青菜粥、野菜粥、能吃上稍稠的白米粥已不错了,恒才公这多钱,家里大米大粮,出墟入市,也在袋里装一个芋头,饿了就咬几口,那时代,知悭识俭最是持家根本,有好的东西要慢慢地吃,那些肉啊酒啊!能留着则留着,若非万不得已,就要等到逢年过节或有客人来时才吃——那些应端午节而包的粽子,对许多人家来说也是花了血本才能包成的,岂能一顿吃完?就埋在火灰里,早朝午晚伴着稀粥稀饭慢慢地吃。

这日傍晚,起风了,初时还不算大,谁也没有在意,永柏也到祠堂操练去了,后来风是越吹越大,祠堂背的那棵榕树,有鸟窝被吹下来了,树祥公发觉天色不对,天空黑沉沉的,象要下雨,就让大伙儿结束操练、提前回家,然而树祥公也想不到风雨会来得这大。

永柏回到家里,也安心的去睡。

不想睡到半夜,风更是大的可怕,一阵一阵的,雨也下了,风夹着雨声,“呼呼”地 叫,声音象魔鬼在嚎哭,象狮子在怒吼,而雨借着风力,倾盆地落下来,”哗哗“地响,象是银河缺堤,又象是天军万马奔过一样,铺天盖地都是风声雨声。雷声也响了,轰轰的雷声,振耳欲聋的,好象在为风雨擂鼓助威,屋顶上有瓦开始动了,雨水也开始滴流下来,永柏被风雨雷声惊酲,感觉有雨水滴落在床帐顶上,就赶忙起床,点着灯照看。

果然有水从他的床上瓦隙间滴流下来,而且房里还有几处漏水,永柏就举着行出厅屋,想看看拿什么东西来戳瓦。

这时茂海两公婆也出来了,茂海婆举着盏灯,四处地照,这才发觉,厅里房里是到处滴水。

“还不找样东西来戳戳瓦。”茂海婆对茂海说,她有些不满丈夫对屋瓦漏水只是望看。

“四处漏水戳得哪处?”茂海着急地说,正说着,就有水落在他的头上,他又赶忙闪过一步。

永柏从屋角拿过高扫,倒过来用扫杆要去戳顶漏水的瓦。

那是一把绑着一根竹杆的扫帚,是用来打帚瓦下墙上的蛛网灰尘用的,竹杆能够着屋瓦。

茂海婆拿过永柏手上的灯,举着两灯帮着永柏照瓦。

永柏的扫杆正要戳着漏水的瓦底,突然一阵风过,厅屋后右角的屋瓦“啦”的一声掀出一个洞来,接着风和雨水就从洞口灌下来了,茂海婆手上的灯就先后熄灭了,屋里顿时黑乎乎的,只看到屋顶上的洞光越来越大,风象挥动着扫帚,在上面扫着屋顶的瓦,有瓦片飞出去了,有瓦片掉下来,“噼啪”地碎,风从洞口呼啸着吹入,雨从洞口滚珠下来,风更叫的凄厉,雨也更下的恐怖。

永柏赶忙弃了帚把,用身体护住母亲,幸而瓦洞开得远,人没有被瓦片砸着,看洞口是越开越大,永柏就将母亲拉到厅后左角,让母亲蹲下 ,又拖过厅屋中宫的台盘,把台盘挡在母亲头上, 又回头喊了声“爸。”

“在这。”茂海应着。

这时一阵电光亮起,永柏看到父亲用双手抱着头,正绻缩在厅屋前左角里。

“快过来。”永柏喊。

茂海就赶紧过来,也钻进了台底。

永柏又过到房门口,看到房里屋顶上的瓦片也有被吹飞了,露出了亮光,雨水泼淋下来,永柏也顾不得了许多,摸黑拆了扇门,撑过来又把门扇盖在台盘面上。

“快进来!”茂海婆喊永柏。

永柏就猫腰进了台盘底下,父亲是靠着靠房的墙坐着,就坐在台盘脚的横木条上,母亲是靠着厅屋中宫的墙坐着,也是坐着台脚的横木条,都绻着身子缩着脖,永柏感觉母亲是往墙角里靠,为他腾出位子,他就挨着母亲坐下,台盘太低,他也只好把身子倦缩起来。

“没伤着吧?”茂海婆慌忙地问永柏。

“没。”永柏说。

永柏也不知自己是否被瓦片砸中过,他此时担心的是这间屋会不会塌了,但想着这儿是最安全的地方,房屋要塌也不会先塌这儿,再者还有台盘挡着,台盘是一张八仙桌,是请村中最出名的朩匠树亨四公精心凿制的,四条台脚加粗加大,台脚连带台面,坚固硬朗,台盘面又加上门扇,房屋真塌下来,也能挡着,而且外面风大雨大,天黑地默,也不知能跑去哪,他就只能安心坐着。

风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雨也没有半点要小下来的意思。风雨肆虐着这个世界,仿佛在告诉人们:不把这个世界推毁,我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屋里开始藏水,而且水越来越深。

电闪更亮了,雷声也更近了,变得焦脆。电就象在屋顶面上闪,而雷就象在屋顶面上翻滚着、炸开着,响得人头皮发紧。天象要崩蹋下来一样。更多的瓦从屋顶掉下来,就碎在永柏头顶上的门扇上,碎在永柏的身边、脚边。电光闪烁中,永柏看到母亲脸上的恐惧,他就用手去搀住母亲的肩,让母亲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努力地要让母亲得到更多更大的安慰。

偶尔好象听到外面有树木被风吹断的声音,也好象听到有房屋倒蹋的声音, 永柏就把母亲拥得更紧了。

“这大的风,不知要吹倒几多间屋?“茂海突然地说,声音因害怕而战抖着。

永柏就突然担心起秀英姑来,这间屋是前年才盖的,算是新屋,此时也被风吹雨打成这样,秀英姑的家是旧屋老房,这大的风雨,能否抵挡得住?”秀英现在是怎么呢?“他满脑子就是这个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慢慢地小了,雨也终于慢慢地小了,屋顶上的瓦不再动了,突然就听到有人喊“救人”的声音。

“真真有屋倒了。”茂海说。

“还不快去救人?”茂海婆着急地说。

永柏赶紧就出了台底,过去打开厅屋的门。

茂海也赶忙出来了,接着茂海婆也出来了。

永柏打开了门,第一个出了屋,茂海也出来了,茂海婆从墙上摸下蓑衣,也跟着出来,关上门,急急去追上永柏和茂海,一面将披蓑衣披上身上。

外面漆黑一片,风还在吹着,雨还在下着,永柏走在前面,踩着路上的水,带着父亲和父亲朝喊“救人”的地方去。

不想又有地方喊起“救人”来,村里就开始嘈杂起来,四处都有喊“救人”的声音。

出到仁吉地塘,见到树祥公披着蓑衣,一手提着一盏马灯从竹山顶下来。

“是茂海你们吗?”树祥公喊。

“是。”茂海答。

“快!”树祥公又喊,“去我屋多提两盏马灯,永柏拿锁匙去祠堂,路上叫些人,所有的灯去拿出来,记得加满火油。”

李族经常要组织青壮后生夜间在祠堂习武,民团夜间也时常夜间在‘李氏祠堂’操练,而且李族人毎年要在祠堂举行春秋二祭,仓库里有大把的马灯,村人平时间有红白喜事,如有需要,也到袔堂去借。

这时,也有多人出来了,有人是披着蓑衣,有人没有,有人是将一些什么包的布的披在身上,没有蓑衣的,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

茂海就去树祥公屋提灯,永柏从树祥公手中拿过锁匙,树样公又将一盏行让与永柏,两、三个人就跟着永柏去祠堂。

一路上“哗哗”流着水,永柏在前面急急地走着,沿路又见些人,又有人跟去柌堂提灯。

“这大的风,一定是正中风头。”有人肯定地说。

“广东下面,更是可想而知了。”有人惊叹说。

“风应该是从湛江过来的,南江那边就更不得了。”有人猜测说。

永柏一言不发,只在前面赶着。

到了‘李氏祠堂’,叫开了门。原来守祠堂的在里面也被风和雨吓傻了,钻进了床底,待确认风雨稍定,已吹打不落屋上的瓦了,又听到村里有人喊“救命”了,知道确实有人敢出来了,这才敢爬出床底,地上、桌上、椅上、床上满是乱瓦,哪里还能摸得洋火点灯?而且就算摸着得到,也是湿了,也擦不着,一样没用,估计村里一定是遭了重创,必然有人过来祠堂,二人就出到大门廊里拣地方坐等,听到永柏他们叫门,赶忙就把门打开。

袔堂正在村边,无遮无拦,屋瓦更是被吹得零落。

大伙儿随永柏入仓库取了灯,边加油边将灯往外送,有人将灯提落戴屋,有人将灯提上梁屋,这期间,又有人来祠堂要灯,催促加灯油的快手,加灯油的火了,回敬了两句,险些要吵起来,幸得旁人劝住。

永柏和几个人提灯上竹山顶,永柱连灯油也拎带上了,沿路又有人叫灯的,永柏又让人送去。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一般人家的煤油灯起不到作用,煤油灯见风即熄、遇雨即灭,就算不熄不灭,豆大的灯火,一般情况在屋内照照东西可以,但在这种黑咕隆咚场合救命救性,不要说黑灯瞎火,就是看不淸楚,也不敢冒然下手,谁不怕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大家在黑暗中就听着废墟里有人呻呤,有小孩子哭, 但谁也不敢随便乱搬条木砖块,只能干着着急,马灯来了,扭大了火,看得真切了,大家就忙着救人。

永柏上到仁吉地塘,树生公、茂伟公都出来了,和树祥公一道指挥救人,“什么都是假,首先是为了救人。”茂伟公说。

树祥公让永柏赶快提灯去树亨十四婆家,永柏赶忙去了。

树亨十四婆的房倒了,十二婆被压在木条下,永柏提灯到来,帮着搬开了木条,将十四婆抬了出来。

四处都有人喊”救人“的声音 ,有人被倒下的房屋压到了,被蹋落的梁木压着了,人们就四处赶去救人,永柏帮着将十四婆抬了出来,又和大伙儿一道赶往别处。

好不容易,天终于亮了,梅令村人这才看到,梅令村是一片狼藉,有树被连根拨起的,有树干被拦腰折断的,断枝残叶,四处都是。大路上到处是碎瓦残片,在屋顶被风吹飞过来,就摔在路面上。沟里渠里,到处是水,有塘决堤了,水就漫了田野。

茂海的屋是前年盖的,算是新屋,但屋顶的瓦还是被风吹雨打得所剩无几,那些旧屋、老屋、破屋、烂屋,就更可想而知了,有倒了的、有塌了的、有断墙的、有崩角的,惨不忍暏。

四处都有人喊”救人“的声音 ,有人被倒下的房屋压到了,被蹋落的梁木压着了,人们就四处赶去救人,永柏也随着大伙儿四处忙去救人。

各姓都有被砸死的人,梅令村是哭声一片。人们议论着没见过这大的风,这大的雨。

永柏心挂着秀英姑家里的状况,但又不敢下到张屋里看,只能在水渠面上奔忙,风停了、雨也停了,但还有人还没救出来。

天亮不久,**来人了,号召村民自救。

没有人埋怨**,毕竟现在是什么时候,正值国难当头,**一门心思是扑在抗日上,哪能样样顾及?

中午,永柏终于见到永敏,又见到定庆、元斌,听定庆和元斌说见到雄业了,听雄业说张屋虽地势偏低,风从东面来,有竹山顶垱着,但张屋多是老屋旧屋,所以倒塌的也多,损失也大。

永柏要问些什么,但终于没有问出来。

元斌明白着永柏的心思,就说:“雄业还说见到秀英了,见到秀英在屋后背同她老豆一道在疏水行。”

元斌的话给了永柏一些安慰,既然秀英姑同老豆在疏水行,说明秀英姑人平安,家里也平安 。

然而永柏没有亲眼见剧秀英姑没事,他心里还是牵挂挂的。

事实上,元斌并没有骗永柏,雄业果真同元斌这么说过,说见到过秀英姑,秀英姑也果真没事,此时还在随着父亲雄盛守着屋后背的水行。

村西口的石桥桥洞被水完全堵住了,水在沟渠里滚滚地流着, 有木枝垃圾从上游被水冲来,被桥卡住,上游的水漫过沟面,流下张屋,张屋人一边在村西口打捞木枝垃圾,一边加紧淸理屋前屋后排水沟,免得被水淌着地脚。

地脚淌着了,泥砖坏了,屋墙就会从头到脚倒塌下来了。

和水渠面上人家一样,张屋也是被风吹雨打得满目凄然,那些粪屋茅舍草房所剩无几,正屋也有倒下来的,永柏和秀英姑约会的那个土丘,一棵苦叶树被吹折了一大臂,好象一个人失去了一条臂膊。

张屋门前对出的田垌,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水没过路基、没过田基、没过塘基,整片田垌,就象一个大大的湖泊,只能见到一些长得高的庄稼,但也多是倒下了,荡漾在水面上。

张屋人已将被压被埋的人救出,现在主要是排洪。

秀英姑同父亲雄盛在屋后背守着流水道,有木枝草碎垃圾随水推来, 就赶忙捞起,以免阻塞水路。

昨天晚上,屋漏水了,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母亲过来了,将她搂入桌子底下,她和母亲在桌子底下担惊和受怕着,雨小些时候,父亲把荣志送来就出去救人,她和母亲搂着荣志仍然不敢从桌底出来,就这样过了一夜,今早出来,见许多屋瓦都被吹了,有些比自己家还被吹的瓦多,还塌有屋,自己家的厨房也蹦了一角,她才知道昨夜的风到底有多大,她暗暗庆幸自己的房没有倒下来,若倒下来,那桌子根本就不起作用。

从母亲口中得知,昨夜父亲和弟弟是躲在厅屋台盘底下,母亲本来是要把她叫出来,一家人在厅屋台盘底下藏,父亲说死不能让一家人死在一堆,屋塌下来,好彩还有人活下来,就让母亲过到她房间,和她躲在她房间的桌子底下。母亲这么说,她就更是害怕,现在她的心还有着余悸。

这时水流推过来一堆禾草,秀英姑就用锄头去勾那堆禾草,不想禾草当中竟现出一只死鼠出来,看样子那鼠已死了多日,身上已脱毛了,还发着臭,她突然感到恶心,有种要呕吐的感觉,她就把睑转过去,呕了两下,却呕不出来,只感到有一口黄胆水从肚里翻上来,到喉头又掉下去了,她诅咒着那只死鼠,突然她害怕起来,她就赶忙跑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