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军事 | 字数:3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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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田野假仁仪
日本兵押着张屋人出到里洲,正遇到树生公迎面而来。树生公见日本兵押着张姓人,就拦在路上质问日本兵为什么要捉梅令村人,日本兵就将树生公也一并捉了。
”用得着你李姓人多事?“春瑞公责怪树生公。
”我李姓人也不是怕死的。“树生公说。
二人就说了两句,日本兵就喝令二人不许说话了,春瑞公和树生公就停了嘴,任由日本兵押去。
乡**大院里有一棵大白兰树,香得醉人,据说是洋鬼子栽的。洋鬼子在丹竹建了二所教堂,一南一北,在北面教堂后背栽了这棵白兰树,百十年后,**在这儿建乡**,这棵白兰棵就被乡**大院围墙圈住了,白兰树也成了乡**的了。
张屋人被押到那棵大白兰村下,新乡长从办公室出来了,见是梅令村张屋人,知道出了事,但又不敢随便过去就问,他就掏出烟来,朝日本兵小队长过去,向日本兵小队长递烟,不想日本兵小队长从鼻孔里“唔”了一声,摆了摆手,拒绝了新乡长的烟,新乡长就退过一旁,独自点上支烟在抽。
一支烟还没抽完,翻译从飞机场来了,新乡长也走过去,只听日本兵小队长对翻译“叽叽呱呱”一通,翻译开始喊话:“各位乡亲,不用惊慌,皇军是保护民众的,现在请大家来,不是什么事儿,有人炸了皇军的炮楼,破坏大东亚共荣,炸炮楼的人被人调了包的,就是在你们那些儿屋落,有谁见到是谁调包的、知道是谁调包的,或者认识跑入你们屋落那个的人的,向皇军举报出来,你们就没事了,举报者皇军重重有赏,窝藏包庇者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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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生公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难怪日本兵捉人。
树生公是在廊廖女儿家回来,在里洲见到张屋人被日本兵押着出去,本来也想少理,但一想到站在路边,会被张屋人看了笑话,更怕张姓人会笑李姓人没胆,就拦在路上质问日本兵了。
树生公听翻译把活讲完,对日本兵更是有气,刚要说些什么,只见新乡长一下把手中的烟扔在地上,接着就对人群张口就骂:“你们这帮‘契弟’,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炸皇军的炮楼,如果让皇军知道炮楼是你们梅令村的人炸的,就一把火把你们全村都烧了,人杀光了,你们信不信?你们好不识死,敢和皇军作对,你们哪个识得是谁炸炮楼的、是谁调包的,还不快快向皇军举报。”新乡长的目光避开着春祺公、春瑞公、树生公等三、五个比他年岁大的老者,他就对那些比他年轻的人骂。
新乡长骂的气势汹汹,翻译竟听不出新乡长话的意思,以为新乡长真是在骂张屋人,是在帮着皇军,就没有将新乡长的话翻译给日本兵小队长,日本兵小队长听不懂新乡长骂的什么,但看新乡长的架势,也合自己心意,因此日本兵小队长也没对新乡长有什么怀疑。然而树生公和张屋人是听出来了,新乡长明里是在骂人,暗地里却是告诉大家,不能告密,就算真是梅令村人干的好事,也不能告知日本人,告知了日本人,人家遭殃,你们也不能幸免,人家会烧村屠村,连你们也烧了屠了,大家是相信着新乡长的话,日本兵确实是不讲道理的,一人犯事、全村株连,张姓人在张屋晒场时已打定了主意,现在听新乡长这么的话,更是把口守严,所以人群中是一言不发,不但不理会翻译,也不搭理新乡长——知情的人不开口,不知情的人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日本兵小队长又“叽叽咕咕”几句,翻译又喊:“知情不报的,皇军若查出来,可不要怪皇军心狠手棘。”
还是没有人吱声。
“八嘎——”日本兵小队长恶狠狠地叫了一声,朝后招了招手,即时有日本兵过来,先捉了春瑞公,大概春瑞公是在张屋时最先出声的,接着日本兵也将树生公捉了,可能是因为树生公多事,日本兵就将春瑞公和树生公吊上大白玉兰树上。春瑞公、树生公也不挣扎,任由日本兵绑了吊了, 张屋人见春祺公、春瑞公态度坦然,也没有骚动。
日本兵用军刀斩下两条白兰树枝下来,拇指般大,见张屋人依然没人出声,就挥起木枝条朝春瑞公、树生公打去。
春瑞公、树生公就在半空被打得象两只称陀一样车车地转。
“想不到今日让我见你被打死了吧!”转过一圈,树生公恨恨地对春瑞公说,“看你还能来挖我‘俭德公墓’。”
“你只死老嘢!”春瑞公也边转着边恨,“千万不要死在我后面,死在我后面,我这只老鬼就捉你这只新鬼当马骑。”
“你有只嘿本事。”树生公说,又转得一圈过来。
“你有?”春瑞公回敬,“死在我后面试试。”
......
两人边转着边斗着嘴。
张屋人都愤怒地瞪着日本兵。
日本兵打断了一条树枝,又换一条。
树生公对春瑞公说: “死老嘢,还不呻痛。”
“你只死老嘿不死,”春瑞公说,“我偏不呻给你听。”
“看你能顶到几时?”树生公说。
“我就要看你死了我才死”春瑞公恨恨地说,说着,人就转到屁股正对向茂生公,刚巧就放了个响屁。
“看打到你屁出了没?树生公赫然地笑。
“ 还好过打得你连屁也不能放出一个。”春瑞公毫不示弱,也笑起来。
日本兵小队长见春瑞公、树生公二人不喊痛,还斗嘴、还笑,越发恼怒,拿过一个日本兵手中的枪,过来扬起**朝春瑞公、树生公就要撞去。
“住手。”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日本兵小队长扬起的**就在半空中停住了。
喝声来自乡**大门,张屋人本来关注着春瑞公、树生公被打,此时循声望去,是李姓树祥公、仲瑶公进来了,在门口还有人和两个日本哨兵推搡,是树森公、树耀公。
原来张屋被曰本兵包围了,消息在梅令村水沟面上一时传开,戴、梁、黄、李各姓各各招呼提防,有看见茂池被曰本兵追回的人将事说了,村民更是担心日本兵也会来围,而且有人认为张屋人会告发了茂池,日本兵更是会来围得势凶,就有人往山里跑了。
树祥公和仲瑶公入石蛤背同茂伟公商量了些事回来,出到禾冲岭冲口,见有人伧忙入山,一问,才知日本兵围了张屋,又听有人说是茂池被日本兵追回,入了张屋,日本兵捉不到茂池,所以就将张屋围了,树祥公即时就大骂茂池。
“你知茂池是什么原因被日本兵追,未必就是茂池去惹人家日本兵。”仲瑶公劝树祥公说。仲瑶公以为树祥公是骂茂池去惹人家日本兵。
“我不管他是什么原因被日本兵追,他不应该跑回梅令村,”树祥公说,“几多路可跑,跑入赤马,跑入山,但他居然跑入张屋,这下好了,累着张屋人了,你说怎么办?”
“你是梅令村村长,张屋有事,职责所在,你必然要落张屋问问,”仲瑶公说,“而且事是由我们李姓人惹起的,我们李姓人也必须得多几个人去,不要让张姓人有说我们李姓人惹起了事就不管了。我同你就落张屋去。”
树祥公正想着让仲谣公也落张屋。树祥公的一门心思,是要打救张屋人,仲瑶公是律师,会辩论,事可以不成,但道理不可输蚀,现在仲瑶公自告奋勇,树祥公正是求之不得。
二人就急急而回。
上到竹山顶,不想树森公、树耀公等一帮人正候着树祥公回来。
“叫茂政入石蛤背喊你,没见着吗?”树耀公问树祥公。
“没见着、没见着。”树祥公说。
“茂政一定是抄近路,走霸儿岭,大伯和二哥走禾冲岭好路,就错过了。”有人说。
“不管那些了,大家快落张屋,恐来不及了。”树森公说。
原来大伙儿和仲瑶公想的一样,事是由李姓人惹起,李姓人不能袖手旁观,名誉要紧,惹起了事又避过一旁不闻不问,不要说从此你李姓人在张姓人面前抬不起头,就是在别姓人面前你也直不起腰,以后你子子孙孙也只能低着头做人,所以大伙儿都想着要落张屋帮助张屋人,就都到竹山顶上来,要跟树祥公一同落张屋,但树祥公不在,入石蛤背了,没个名正言顺的头,你一帮村民也不能随便就去和日本兵讲理,很容易会给日本兵口实,因此赶紧让茂政去喊树祥公,大伙儿在竹山顶焦急地等,后来又听到张屋下面传来枪声,大伙儿更是着急。
现在树生公这么说,就由树祥公带队,大伙儿赶紧就落张屋去。
抄近路,从芒果畲拐过’张李桥‘,涉水而过。
到张屋,曰本兵已将人押走了,大伙儿又要赶出乡**,因为不管张屋人是被捉去飞机场还是乡**,都得由乡**帮忙出面,不能冒冒然就找人家日本兵,又考虑到太多人出乡**,确是不妥,**之地,岂容你多人胡来?于是就让一些人回去了,只树祥公、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四个人出来。
树祥公一行一路急走,到了乡**,在门口正看见日本兵要打春褀公,树祥公看到日本兵扬起树枝条,想也没想就厉声而喝,同时顾不得通报,就闯进去,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也紧跟而进,门口的两个日本哨兵要拦,被树森公、树耀公向两边推开,树祥公和仲瑶公就进了大院,日本哨兵要开枪,但看树森公、树耀公胡须倒竖,怒目圆睁,竟然不敢扣动板机。
树祥公入到大院,凛声地问翻译:“什么事又绑人又打人的?”
树祥公声色俱厉,翻译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树祥公,就看了树祥公一眼,但见树祥公怒气冲冲,目光如电,身子不由一抖,矮了半截。
新乡长要上前劝住树祥公,但看树祥公的神色,果然是怒气冲天,一时也不敢上,而且仲瑶公就在树祥公后面,仲瑶公也没有去拉树祥公,同时他看到树森公、树耀公也过来了,他也就没有上去阻拦树祥公。
只听树祥公又喝:“我是梅令村村长李树祥, 我村村民到底身犯何罪,要被抓来又绑又打的?”
“村长、村长。”翻译这才慌忙过去对日本兵小队长点头哈腰地说。
小队长在鼻孔里长长地“唔”了一声,紧盯着翻译,一面将手中的枪递还给身边的日本兵。
翻译被日本兵盯了一阵,这才发觉自己慌中出错,赶忙又用日语将“村长”两字对小队长翻译过来,又将树祥公的话翻译了。
小队长就对翻译挥了挥手。
此时仲瑶公已同树祥公并排站了,翻译赶紧过耒,先对仲瑶公哈了哈腰,这才对树祥公恭着身说:“皇军炮楼被炸了,炸炮楼的人被人调包了,皇军要追查炸炮楼的人和调包的人。”
“如何追查?”树祥公大声喝问:
“调包的人跑入了山,”翻译小心地说,“皇军要问出调包人是谁、调包人是谁。”
“既然是‘问’,”仲瑶公上前一步,“为什么要拉人捉人、绑人打人?”
翻译一时语诘,看了一眼仲瑶公,感觉仲瑶公的大鼻子象山一样向他压来,而且似乎还“哼”了一声,吓得赶忙退了下去,在日本兵小队长耳边低咕几句。
“八嘎——”日本兵小队长又叫了一声,“霍”地就拔出刀来。
那刀寒光一闪,果然锋利。
梅令村人一阵紧张,有人连心都跳了出来,日本兵要杀人了。
树祥公刚要将仲瑶公拦到身后,却只见日本兵小队长赶忙“恰”地又将刀入鞘,紧接着就将身稍转,“啪”地一个立正,头一点就低下了。其余的日本兵也赶忙立正。
大伙儿就顺着日本兵行礼的方向望去,但见办公室门口瓦檐下站着一位曰本兵军官,军官的背后还站着两名卫兵。
那军官一出现,梅令村人顿时感到一股寒气迎面逼来。只见那军官五十来岁,身材不算高大,但腰直胸挺,别有风釆,身上的那套戎装,笔挺的呢料黄色军服,显示他是一名高级军官;肩上两排醒目的肩章,表明他是一个"将军";胸前几枚琳琅的勋章,说明着它们的主人曾经立下赫赫的战功;腰间一条宽大的皮带,右边别着一支巴掌大的手枪,左边挂着一把军刀,更显现出他一股不容侵犯的神气,再看脸上,那军官脸色深沉,一双眼睛狼眈虎视,鼻子稍显扁平,但刚毅坚定,嘴唇也略显得有些薄,但抿得有力,胡须削得干净,让人更感觉他面目刚正,整个人看上去威风凛凛,不怒而威——正是大日本平南行政知事长官田野九始。
我们没有必要诋毁和败坏日本兵,日本兵决不是猥琐之辈,他们作战勇敢,纪律严明,日本兵军官也不是无能之人,他们头脑清醒,会打仗,而且不乏人才。
新乡长一见田野九始,赶忙过去,对田野九始迭声地说:“李树祥,李树祥,梅令村村长,梅令村村长、大大的好人,大大的好人。”
田野九始看了新乡长一眼。
新乡长赶忙又说:“我担保、我担保、良民的、良民的。”
田野九始就大步向日本兵小队长走去,到了小队长跟前,“啪、啦”两个耳光,打得日本兵小队长连“系”两声,非但不敢动,还更是站的挺直。
田野九始又骂了一句什么,日本兵小队长赶忙退过一旁。
大伙儿正奇怪田野九始的举动,只见田野九始又回过头来,问树祥公:“阁下就是梅令村村长?”
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国南方白话。
“区区山野小民,不足挂齿。”树祥公不亢不卑地说。
田野九始从鼻孔里“唔”了一声,大伙儿正担心田野九始要对树祥公做出什么,不想田野九始似乎是笑了一下,对树祥公说:“阁下是大大的好人,就是皇军大大的朋友、好好的朋友。”
“贵军炮楼被炸,这些人实不知情,”树祥公不屑和田野九始客套,就用手向田野九始示意着那些张姓人,神色铮然地说,“望贵军能辩明是非,不致累及无辜,若贵军真有凭有据,证实我村之民有识得炸炮楼的人或知道是谁调包的而不举报出来,抑或就证实炸皇军炮楼是我村之民所为,鄙人身为村长,也是我一个人之罪,贵军但有怪罪,只请拿我树祥一个人是问。”
“哪里哪里?”田野九始微摇了摇头,表现出很是大度:“先生说那里话?先生是皇军的朋友,贵村之民也是皇军的朋友,贵村之民实不知情,放了可了,敢问先生什么罪过?阁下一句话,通通的放了。”挥挥手,就令日本兵放了。
梅令村人都不敢相信一个日本兵的高级军官会这么好说话,但日本兵果然就上去将春瑞公、树生公放了。
张屋人赶忙过耒扶着春瑞公,树森公、树耀公也过去把树生公扶了。
二人已被打得不轻。
春祺公就带着张屋人出乡**,日本兵也不阻拦。春瑞公由两个张姓人扶着,经过树生公面前,春瑞公拧头对树生公说:“老嘢,日后再饮过,看谁饮得耐(耐:白话,耐久。长远)?”
树生公一时又火,对着春瑞公就喷:“我硬要饮得耐多三个月过你。”
但春瑞公已被挽扶过去了。
春祺公和张屋人边出乡**边不时地回头把眼来望树祥公他们,树祥公、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也把眼去看春祺公和张屋人,彼此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着对方的心思,这个时候,无论以前的恩怨多深多大,都不能不对对方表示一下关心。
看张姓人出了乡**门口,确认日本兵真是放人,树祥公就对田野九始拱了拱手,说:“如此先谢过将军。”
“客气客气,”田野九始微微笑了,“日后皇军和你们梅令村,还要多多合作、多多合作呢!”
“只怕我村野蛮之民,有失将军所望。”树祥公说。
“只要阁下愿意,”田野九始说,“我们就必然合作愉快。”
“后说、后说,”树祥公说。“既然将军深明大义,放了我村之民,将军事务繁多,不敢多有打挠将军,先行告辞了。”树祥公说着,就对田野九始拱手。
“敢请阁下稍留,多叙片刻。”田野九始好意挽留树祥公。
“日后尚多时间,”树祥公说,“不争在此一时。”
田野九始又笑了一下,也不强留,将树祥公、树生公、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他们送出。树生公由树森公和树耀公挽着。
出到乡**门口,却看见张屋人就在门口外等。
然而张屋人看到树祥公他们出来了,就掉头走了,朝回村的路走,不过是慢慢地行。
原来树祥公他们还没出来,张屋人不放心,就在外面等着,见树祥公他们出来了,但却是由田野九始送出的,树祥公他们仍不脱离日本兵,张屋人仍不放心,但没有人敢在众人面前第一个和李姓人亲近,就装作莫不关心的样子,而且田野九始在场,张姓人也不想阻挠着田野九始和树祥公他们,就闪开了,因为是不放心,所以是慢慢地走,没有就去远了。
树祥公出了乡**大门,就对田野九始抱拳说:“将军不必远送,在此别过。”
田野九始突然小声地对树祥公说:“梅令村欠皇军这个人情,梅令村不会不还吧!”
树祥公听田野九始如此说,不由有火,但想场合不对,就微笑着说:“将军放心,我们梅令村人素来恩仇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是皇军的恩,我们梅令村人,一定会报。”
田野九始脸色突然有变,但很快又笑了,说:“阁下的话,果然寓意深刻,但愿你我......后会有期。”
树祥公是恨不得快些能走,见田野九始说了“后会有期”的话,他也正想回句“后会有期”,就听到背后有马蹄声驰来,回头来看,是大木繁野来了。
大木繁野马到,停了停,看了一眼树祥公等人,就驱马入乡**,也没有向田野九始敬礼,而且好象并没有看见田野九始似的。
树祥公感受到大木繁野眼里的那两道凶光,不由在心里冷笑一下,他就对田野九始拱拱手说:“将军有事请回。”说完,就带着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由树森公、树耀公换扶着树生公转身取道回村。田野九始也返入乡**。
张屋人看树祥公他们脱离了日本兵,这才放了心,就快步急走,另一方面,确实也不想让树祥公他们追近。
“‘多谢’也不多一句。”树生公说。
“ 应该是我们要多谢人家。”仲瑶公说。
树祥公和树耀公都认同仲瑶公的话,毕竟事由李姓人而起,是张姓人先帮了李姓人,又没有贪生怕死告发李姓人。
“张姓人果然大义。”仲瑶公对树耀公说。
树耀公频频点头。
五个人一路走回,又说起方才在乡**大院的事,本来树祥公四个人出乡**,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在梅令村人的心目中,日本兵是野蛮的,藤县座垌村事件,日本兵残忍地屠杀了三十多人,这事实也明确告诉着树祥公、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他们,日本兵嗜杀成性,四个人也作好了死的准备,都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张屋的人,或者同张屋人一同赴死,但想不到田野九始这么好说,这不符合常识,树祥公、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连同树生公当然不会相信日本兵会这么仁慈,但田野九始确实是这么容易就放了人,大家都想不明白田野九始的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就不由放慢脚步,慢慢地想,张屋人也就越发去得远了。
树祥公、树生公、树生公、树耀公、仲瑶公四人并不知道,此时,田野九始正在乡**里教训大木繁野。
田野九始刚回到乡**办公窒,大木繁野就质问田野九始:“你的,为什么要放了支那人?”
田野九始刚坐下,听大木繁野质问,马上拍案而起:“你的,蠢蠢的,你能杀了梅令村人,但你的,能消灭了他们的民团?”
大木繁野一下就语塞了。
“打仗的,要用脑、用脑、用脑......”田野九始用手指点着白己的脑门朝大木繁野怒吼着,吼完,田野九始又抓起桌上的茶杯,“啪”一声响摔碎在地上,吓得大木繁野一下就低下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动不敢动。
大木繁野哪得明白,飞机场炮楼被炸,捉得一帮人来,田野九始何尝不想多杀几个。只是田野九始是一个中国通 ,来平南上任之前,还专门对平南各方面做了研究,尤其熟识平南的风土人情,早知道梅令村在当地的地位,也知道梅令村民团的厉害。今日田野九始适值从平南落到丹竹,在乡**正听着新乡长汇报,闻报飞机场炮楼被炸,即赶去飞机场,训了一顿大木繁野,令大木繁野带去看炮楼,见炮楼虽没被炸倒,但里面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门口还停着几个日本兵的尸体,田野九始是恨的咬牙恨齿,正恨之间,人报日本兵捉得人回来了,田野九始即时就回乡**,想着要杀人,不想听新乡长说捉的是梅令村人,而且树祥公也来了,田野九始马上想到还不是招惹梅令村人的时候,此时日本兵在平南的兵力是捉肘见襟,南江那边儿不平静,北河这边儿也不消停,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秋,现在招惹了梅令村人,惹怒了梅令村人,梅令村离丹竹飞机场这近,飞机场哪得安宁?飞机场不得安宁,如何是好?炮楼被炸了、死几个日本兵,固然重要,但比起飞机场的安宁来,那就不值一提了,飞机场不得安宁,拖多一天完工,前线就得多死多少日本兵了。飞机场至重之地,日本兵捉也要捉个当地人来当乡长,就是想着飞机场能得几日安宁,待将飞机场修好,停来飞机。现在固然能够兵入梅令屠村,但人家的自卫队在山里,你消灭不了人家的自卫队,杀梅令村人有什么好处?反而惹得人家自卫队拼死来战,飞机场更不平静,上司怪罪下来,如何是好?权衡利害轻重,又想到既然捉不到人,也不能就说炸炮楼的事就是梅令村人干的,退一万步,就算真是梅令村人干的,也只是个人行为,日本兵得罪的人多,抢人家猪牛的、烧人家房屋的、奸淫人家妻女的,必然会有人要找你算帐,但那些个人行为,大不了狙杀几个日本兵、炸几个炮楼,搞搞破坏,到底是翻不了天,但如果人家的自卫队来了,那就不只是搞搞破坏那么简单了,飞机场也有可能给你翻倒过来。如此地想,田野九始就给了个人情梅令村人,他也不指望梅令村人不与日本兵作对,飞机场再得安静几日就阿呢陀佛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英雄不争一时长短,所以田野九始忍上忍下,才给了梅令村人这个人情,其实田野九始心在滴血,现在大木繁野居然还质问他,你让他如何不摔杯子?
打仗可不只是冲锋陷阵那么简单,田野九始果然深谙用兵之道。
大木繁野是被田野九始笃醒了,树祥公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田野九始卖的是什么药,他就突然地说 “就算他葫芦里卖再毒的药,日本兵已经走下坡路了,离战败的日子也不会远了。”
树祥公的话鼓励着树森公、树耀公、仲瑶公,树森公就把树生公背起,加快脚步回村,背出一段,树耀公就换下树森公,又背出一段,树祥公、仲瑶公都要替换树耀公,树森公说树祥公淸痩,背人困难,又说仲瑶没做过工,背不得人,推开树祥公、仲瑶公,自己又换下树耀公。
就这样,树生公由树森公、树耀公轮换背着,五个人回到城金塘桥,见茂池正在桥上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