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感叹，贾赦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的奇迹真多，曾经亲手将身体让给他的家伙居然还活着，还活在他的肉身之中，甚至在他不经意之间，这个家伙似乎是成长到了即便是贾赦如今武道兵道一肩挑，他都不得不侧目的程度。

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如出一辙的男人，看着眼前这个不曾变老，却某种意义上将自己困在过去时间之中的自己，在短暂惊愕之后，贾赦也是露出了笑容，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欢迎，还有抱歉！”

贾赦的脸上没有半点自己心魔出现的紧张，反而有一种快慰。

他作为那个年代的天下第二，拳风可不跟那个天下第一可笑和随行。

他是一辈子痴迷武学，甚至性格凶恶，但是，在贾赦的眼中，他至少做到了有恩必报，有仇必偿，虽然他当了一辈子刺客和武夫，随心所欲到了极点，但是，那一句怎么说来着，我只求问心无愧——前一世之中，贾赦所斩杀的千百人之中皆是仇敌，不曾伤任何无辜之人的性命。

只是，在贾赦的认知之中，他的坚持在步入这个世界之后就被打破了。他居然需要牺牲一个少年郎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生还。在那段时间，贾赦可以说是相当痛苦。但是，后来在不得不撑起这个家之后，那个家反而给了贾赦新的感知。

“见过贾施主！”

将自己的三千烦恼丝尽数斩去，一副和尚打扮的贾赦静静地站在贾赦的面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贾赦的面前了，本来以为会慢慢地死在这具躯体之中，但是，那黑色污泥的炸响将他从贾赦的心灵深处拉了出来。

在看着眼前这个贾赦的样子，真正的光头贾赦如何不知眼前这个家伙有将肉身交还给自己的打算。但是，他可不是因为想要从贾赦那边取回自己的肉身而从最深处走出来的。

在这些日子之中，真正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光头贾赦，将自己的记忆尽数交给了另外一个贾赦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贾赦与自己的异同。

那个在天地烽火之间依旧傲然血战，死战不退的武疯子是他，那个为了自己的兄弟磕头绝食，将自己的命都送出来的狠辣之人是他，那个不管不顾自己儿子女儿的人是他，那个愚昧地接受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胡闹的人是他……

所有的，都是他。

而自诩真正的他却在放弃这具身体的时候也就成为了眼前这个贾赦的真实之一。但是，在他放弃了所有之后，他便成了虚妄，这个现在把持着武道和兵道的男人已经成为了真正的贾赦。

“贾施主，不，主尊，贫僧这一次来是做告别的。”

没有如传说之中的心魔那般诱人堕落，毁道灭生，已经将自己的全部送给了如今的贾赦，已经将自己三千烦恼丝尽数落下的男人头顶着无数的戒疤，缓缓地打开了自己合拢的双手。

其中，有一盏心灯在灼灼生光。

而在看到那盏心灯之后，本来以为要跟这具身体的主人好好战上一场的贾赦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了不得，了不得，贾敬兄长由儒入道，出道成军，如今，他那一身军道修为虽然没有显露在外人面前，但是，某家知道，除了某家之外，天下难有出其右者。”

“可是，当年天下第一纨绔的我，曾被父亲视为除了武力无一可取的男人却从无数高僧大德都悟不出来的那盏心灯之中接过了灯油，重新点燃了一盏心灯。”

“那个大和尚孜孜不倦寻找的关门弟子，居然是我！”

调整好心态，一脸惊讶地指着光着脑袋的自己，贾赦绷着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丝郑重，但是，在下一刻，忍不住再一次猖狂大笑本来就在猖狂大笑的贾赦失去了身体的平衡，跌倒在地上。

但是，在下一刻，重新盘膝坐好的贾赦却将自己的笑容收敛，看向了那本来是主体，如今却更像是另外一个泡影的贾赦：“所以，这一次，是诀别吗？”

“不，如果有一日你不愿意在此地再待下去了，某会回来，不过，在这之前，小僧会于此处看守这盏心灯，小心一点，别被外面的黑暗吃掉，要不然，小僧这盏灯可是会连自己一起焚烧。”

嘴角含笑，看着根本没有半点不舍，只是纯粹想要战一场，却因为没有成行而失落的另一个自己，贾赦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双手合十之间，《心经》之音响彻这片漆黑的世界。与此同时，无数的金光闪烁之间将那份忧愁吞下，化作了最为澄澈的开悟。

双手捏触地印，降魔之相的光头贾赦暴喝：“贾赦，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真是，连让我玩耍一下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自己，贾赦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弯曲臂膀之时手臂之上所膨胀起来的肌肉宣告着贾赦的强大，“放心，我可不会被吃掉，因为如今的我，就算是大宗师当面，也要低我一头，所谓的黑暗，他有几个军团？”

“哈哈哈！”在狂笑之中，贾赦踏入了漫天金光，在身形消散的瞬间，他回头，看向跌坐在黑暗之中，敲打着木鱼的光头贾赦，做下承诺，“如果真有那么一日，那就烧吧，烧掉不干净的东西，烧掉一切，然后在那灰烬之上再塑一个我。”

“到时候，说不定，我该称你一声佛祖了，哈哈哈~”

最后，在贾赦猖狂的笑声消失在漫天金光之中，心灯膨胀的光芒在瞬间收缩，仅仅将光头贾赦身前三丈死死守住。不过，对于周围去而复返的黑暗，光头贾赦并没有半点所谓的恐惧，只是默默地看向那黑暗之中正哭着向他祈求着什么的人儿，叹息一声，重新诵念起了《心经》。

“观自在菩萨……”

木鱼之音，响彻黑暗，动荡世界。

只是，在那光芒之下，越来越多的愁思化人，跪在了这尊已经不算是人的和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