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喝完了，又将碗递在了托盘上，她细品着那药味儿，总觉得要比往日浓一点。

味道也变苦了很多。

“哎呀，快，给哀家漱口！你熬得这么苦！”

那张带着褶皱的脸拧成了一团，随后喝了一口水，又吐在了痰盂中。

“太后娘娘，你也晓得，妾身懂得药理，你之前的安神汤太淡了，且吃了那么多蜜饯，容易年老色衰，我这汤药才是上好的汤药。”

封灵儿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又靠近了太后：

“为了避免您还要起夜，现在就去一趟茅厕吧！”

她一边说，一边捞起老妇的胳膊，将太后往上一拽，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走了出来。

在慈宁宫内还好，有不少暖炉维持温度，但一出殿外，那冷风呼呼地刮。

原本还有几分困意的太后顿住了脚步，满脸不解地看着封灵儿：

“你带我出去作甚，殿内不是有恭桶么。”

老妇甩开了封灵儿的手，打了一个哆嗦，心里一阵冷哼：

差点就上了她的当！

封灵儿还带着几分懵圈，恭桶？

噢，那么古老的东西，她全然不知道有这玩意儿的存在。

听着那水落在桶里的声音，太后又独自往回走去，屋子内暖烘烘的，困意正好。

她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封灵儿，总觉得这人是在憋什么大招。

难不成，是想用她刚入睡就叫醒她的法子来折腾她？

她这个老人家可经不起半夜屡次起床的折腾，所以，太后正了正脸色，警告道：

“哀家后半夜睡觉，你都不准打搅！哀家起床了会叫你来服侍的！”

说罢，太后又躺在了被窝里，准备睡了。

她又往后瞥了一眼，发现封灵儿还在此处：

“你在此处作甚？还不回去歇息，过不了多会儿你就该为哀家起床准备了…”

殊不知，封灵儿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真哒？太后你说的噢，你不醒绝不会叫你啊！我去告知那些宫人了！”

封灵儿眨了眨那双带着几分精光的桃花眼，开始快步走了出去，整个人还带着几分欢呼雀跃。

太后看着那身影，觉得好笑：

“真是没规矩，哀家不过是不让她晚上整活，就高兴成这样…”

此时的太后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封灵儿出去以后，她的眼皮子就已经在打架了。

她倒是觉得，收拾了封灵儿以后，自己的睡眠质量都变好了。

封灵儿走出了慈宁宫，看到那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还在打瞌睡的宫人们，她轻咳一声，笑道：

“咳咳，你们可以回去歇息了，太后说过，她未醒来，谁也不准去打搅她！你们只需要等着太后叫你们便是！”

一听到自己能够歇息了，一众人都欢喜地点着头，但是想到若是太后叫人的时候没有人，必定会大怒。

“可是…娘娘还有一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且皇上也要来请安的。”

有人担忧地说道，一双眼睛还在不断地看着封灵儿，生怕是被她坑了。

“皇上是太后的儿子，当然是舍不得叫醒太后的，你们只需要转达这条消息给皇上就行了啊。”

这么简单一回事儿。

反正她是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她打了个哈欠，在空气中吐出了一团热气的烟雾，伸了个懒腰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些臭肉并没有放到她的房间里，而是找了个空房子，放了进去。

一夜好眠，一觉睡到天亮，看起来时间也是早晨九点左右了。

封灵儿起床了，开始慢悠悠地准备着太后的东西，实际上，梁嬷嬷已经帮忙准备好了，就只差封灵儿亲自端过去了。

“今早太后还未醒过来呢，各位娘娘，要不你们先请回吧？”

嚯，原来整个慈宁宫的外殿已经变得这么热闹了？封灵儿瞧着那一堆堆的后宫妃嫔，一个个身上都穿的五彩斑斓的，头上的装饰一个比一个多…

她们不累吗？

太后悠悠转醒的时候，便已经听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声音都很小，但她还是能听得见。

再看看窗棂之外白茫茫的天，她立马起身，喊道：

“来人啊！”

不对，现在是封灵儿照顾她，“封灵儿！快给哀家滚进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没有人把她叫醒！

封灵儿慢悠悠地带着东西走了进去，笑眯眯道：

“早啊，太后娘娘万福安康？”

女子眉眼带着明媚的笑意，似乎心情非常好，就连话尾都是微微扬起的。

一众妃嫔也看了过去，满是好奇：

“那便是汝阳王妃，传言是个疯子？太后竟然让她来照料自己？”

“汝阳王必定是看不上她那种妖艳货色的，更何况还是个疯子。”

封灵儿的耳朵尖，倒是听到了有人的酸言酸语。

难不成，那就是传闻中暗恋汝阳王，但成了皇帝妃嫔的静贵人？

她这一身穿的水蓝色的马面裙，身上不过也是带着些许鹅黄的琵琶袖，似乎没有那个个戴着繁华复杂琐碎的朝服，又穿金戴银的妃嫔们妖艳吧？

“封灵儿！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把哀家叫醒！哀家定是错过了皇帝的请安！”

太后看着封灵儿那张脸就恨不得发作。

“那什么，不是太后多次叮嘱我，只要您没醒，我就不能打搅您睡觉吗？我不过是心疼太后，所以嘛，就让宫人们也这样。”

“你！”

见封灵儿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太后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吧，好像确实她说过自己会醒过来，中间不要打搅她。

“圣上来了！听闻娘娘醒了，圣上要来请安了！”

屋外之人说着，封灵儿同身边的宫女一起为太后洗漱更衣。

——大多是宫女做的，毕竟现在要讲究速度。

文宗帝大跨步走了进来，却见太后气色红润，似乎精神要比往常好很多。

“看来母后睡得久，就连脸色也年轻了不少啊。”

文宗帝倒是懂得哄太后开心，让太后忍不住瞧了瞧镜中的自己：

“皇儿，让你多等了，哀家今日…”

“无碍的母后，朕今日来是想同你说，汝阳王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