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从座位上站起，用手中的佛珠轻点着赵端的前额。

眼神中透露着无奈与心酸，“端儿，你何时变成这样了？”

赵端心有不甘的叫了声，“祖母！孙儿一直都未变。”

“哼！”赵老太太重哼一声，“你竟然舔着脸，说你未变！”

赵端挺直腰身，一脸屈强的回，“孙儿说得都是事实。”

“事实？！好，你既然讲事实，那我便说与你听。”

赵老太太冷然道：“你长嫂确是门户低，但这门亲事是你母亲，亲自去顾府求来的。至于你说她半年无所出，她也曾有过一胎，因何会滑胎，你母亲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知道你不待见锦言，不承认她长嫂的身份，这些都是你们小辈的事情，只要不出大格，我老婆子都可以放任不管。但你也是熟读圣贤书、状元郎出身的人，为何跟市井泼妇般，空口白牙的诽谤别人呢！”

赵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垂着眸子也不说话，就如同雕像一般。

他现在终于明白，祖母为何不问清缘由。

因为打一开始，在她心里就已经偏向小庶女了。

看赵端这态度也是不知悔改了，赵老太太轻叹一声，这个孙子打小就性格执拗，说了这么多，他还是心里不服气。

关于顾锦言的事，他还得自己慢慢细品。

老太太又坐回到圈椅上，对着下人们道：“你们都出去。”

等佛堂的门被崔妈妈掩上后，赵老太太又接着道：“我不问便知，你是为了温心柔去西苑闹的。”

闻言，顾锦言和赵端齐齐抬头，连温心柔的名字都说得出，可见这一切祖母事先都已知晓。

“不用这么盯着我看，老婆子还是那句旧话，我年岁大、人老、但不瞎。”

说完，赵老太太又直视赵端。

“你以为把那个女人安置好，别人就都不知道，你这是在掩耳盗铃。”

说着，她拿着佛珠一指地面，“你别忘了这里是京州，皇城根脚下，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说到这她情绪有些激动，咳嗽了几声，顾锦言赶忙上前奉茶。

赵老太太喝了一口，平稳了心绪又接着说：“夏望舒虽然没有言明，想必夏家也是知道的，只是为了顾及彼此的面子，留一些方寸，而没有揭穿此事罢了。温心柔既然能离开你，说明也与你感情不深。你也不必将此事怨到别人身上。回去吧！闭门思过，好好跟你媳妇儿过日子。”

说到底，赵老太太还是心疼这个孙子。

说得话又不重，点到即止，让他自己个儿回去合计。

但赵端却不领情，他“蹭”的从地上站起。

前面祖母说得话，赵端都听得懂，也自觉行为有亏。

但最后提到温心柔对自己没有感情，他一下子情绪就失控了。

“柔儿与我情比金坚，岂是旁人所能理解的。她曾说过，与孙儿永不分离，直至海枯石烂。”

哎嘛！顾锦言牙一倒，原来这赵端是恋爱脑啊！

人都跑了，还在这讲什么山盟海誓，这状元的头衔是不是抄袭得来的。

她抬眸跟赵端对视了一眼，眼见着他又指向自己，神色中充满了愤恨。

“一定是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故意把柔儿撵走，或者藏了起来。”

顾锦言不想跟他正面废话，而是对赵老太太直言。

“祖母，我确实见过温心柔，那次是我去看铺面，恰好经过那里遇到赵端。当时还是那个外室请我进院的，临走时让我带话给弟妹，说她无意进府。我第二日去，是把弟妹的回话带给她。虽然我跟她谈不上相聊甚欢，但也确实是以礼相待。也并未她的出身，而出言苛责她。”

说到这儿她眼尾泛红，声音中夹着哭腔。

“怎么到了二弟这，就如此污蔑我，偏说是我赶走或藏起了她。祖母明鉴，我自打进府以来，就是安分守己。就连丫鬟口出狂言，我也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予反驳。怎如今全是错了呢！”

说完眼泪适时落下，紧咬桃红色的嘴唇，再配上委委屈屈的小表情，着实就让人看了心疼。

恰逢这时侯爷和赵翊到了，顾锦言后面的话，他们二人全都听到了。

两人先向赵老太太请安，然后侯爷双目一黯，对着赵端骂道：“逆子跪下。”

父命不可违，赵端心里闷着气，不情愿的再次跪下。

“知道哪里错了吗？”

赵端梗着脖子不作答，反而将头偏向一处。

侯爷不惯着他，冲着他上去就是一脚。

侯爷是武将出身，年岁大一些，但身体却十分硬朗。

力道未减半分，再加上赵端毫无准备，人整个滑了出去，撞到身后的柱子上才停下来。

赵老太太一愣，她没想到儿子会发这么大火气，刚起来半个身位。

但一想到孙子确实该受些教训，便又坐了回去。

赵翊更是冷目灼灼的睨着他，脸上没有一丝可怜他的神情。

赵端的腰眼被柱子下面的底座磕了下，但他却感受不到疼痛，现在满胸腔里都是对家人的愤恨。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被父亲打。

这一切都是因为小庶女而起，他现在心里对顾锦言都是恨，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这样。

他用手扶着腰部，直起上半身，咬着嘴唇愤愤然的说道。

“就因为我纳了一个外室，父亲就如此不待见我，竟然为了这个小庶女打我。”

“呵——”

赵翊被气笑，他走到赵端的面前，冷语道：“你太瞧得起自己了，你纳不纳外室与我们何干，难道你觉得父亲会因为家事而打你吗？”

闻言，赵端愣了一瞬，不是因为外室和小庶女，那又会因为什么，他思索片刻不得其意。

赵翊蹲下身，把手放到膝盖上，直盯着他说：“你今晚是跟何人喝的酒。”

“我——”

赵端哽了一下，气势上也矮了半截。

他今日去找温心柔，当得知她不告而别后，便心情郁闷的去到了酒庄，在那里遇到了几位大人，最后直至喝醉了方才被人送回了家。

“装傻，还是不想说？赵翊继续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