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这天，毛小萍一家围坐一桌。

不同于别家欢乐的氛围，毛家的气氛略显低沉和压抑。

门口，大红灯笼隐没在黑夜中，虽然竭力闪着光泽，却仍是忽明忽暗的。

餐桌上，菜品吃了十之八九，菜肴早已不再冒热气，看上去冰冰凉，因为天气太冷，有些菜甚至结了冻，桌子一角，吃剩的残渣骨头堆在一处，还没来得及处理。

电视剧里播放着春晚，搞笑的小品逗得现场观众哈哈大笑，却丝毫挑不起毛家人的神经。

没有人看电视，毛家人各忙各的。

毛小萍弟弟毛小军热火朝天玩手机游戏，玩到兴起处，嘴里不住叫骂，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

毛小萍身边，毛父毛母一左一右坐着，犹如两座大山，给人一种极难抗拒的迫人气势，压得毛小萍喘不过气来。

毛母推了推毛小萍的肩，问道，“年前跟你说和袁彪断了，你断干净没有？”

见毛小萍没应声，毛父火冒三丈，“真是翅膀硬了，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老子早就让你和袁彪分手，你拿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毛小萍支支吾吾道，“我提了，他没同意。”

她确实跟袁彪提出过分手，虽然袁彪确实对毛小萍父母的狮子大开口有膈应，也对毛小萍毫无底线维护家里人感到失望，可他和毛小萍毕竟多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所以他挽留了，毛小萍也没再提分手。

从袁彪的角度，若是彩礼可以适当降一点，毛小萍可以多体谅自己一点，他还是愿意同毛小萍继续走下去，因为他确实很喜欢毛小萍。

毛小萍说提了分手但袁彪不同意，毛父更加火了，他一拍桌子，怒骂道，“他不同意有个屁用？你铁了心不跟他处对象，难道他还能逼着你不成？毛小萍，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臭小子？想着跟他结婚呢？以前我和你妈怎么教你的？以后我和你妈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和小军有血缘关系，小军就是你最亲的亲人，你要多帮帮他。你当初答应得好好的，可是现在，为了袁彪那个臭小子，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吗？”

“我没忘。”毛小萍连忙解释，“你们让我分手找大款，可大款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到时候大款找不到，又和袁彪分手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捞不着了。”

“你现在抓着袁彪不放，能捞着什么？”毛母讥笑道。

毛小萍道，“介绍人说了，袁彪有潜力，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

毛小萍很信介绍人，因为介绍人是她按摩店的常客，一个做工程的老板。

她想，老板的眼光，怎么可能差？不然怎么当上的老板？

毛小萍曾有意接近这个老板，奈何不是老板的菜，老板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勾引不成，毛小萍便索性歇了心思，变得本分起来。

一次她给老板按摩，老板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对象，毛小萍说没有，说笑间请老板帮忙介绍一个，没想到老板真给介绍了一个，对方便是袁彪。

老板和袁彪认识，源于一个案子，曲曲折折地两人搭上了线，袁彪为人大气，又会结交，很快和老板熟识，并且每次见面都开玩笑般让老板帮忙介绍个对象。

袁彪虽然为人灵活，也会说话，可耐不住硬件条件差，没钱又没颜值，是同龄女生眼中的下下品。

大多数女生，看颜值看家境，远甚于看谈吐看能力看人品，大多数女生，只看男生的现成条件，而不会考虑长远发展。

少男情窦初开，袁彪空有一颗想谈恋爱的心，却迟迟找不到意中人，他本就没皮没脸，所以到处让熟识之人给自己介绍女朋友。

介绍的女生很多，可没一个看得上袁彪。

碰巧毛小萍也让老板帮忙介绍个男朋友，于是顺理成章地，老板便给两人牵了线。

有老板背书，毛小萍对袁彪的潜力深信不疑，坚信袁彪可以让她过上阔太的生活，只要能过上富裕的生活，哪怕袁彪再矮再丑，哪怕袁彪现在没有钱，她也愿意等。

而袁彪，在经过N次相亲后，在被女生频繁拒绝后，在一颗心被伤了又伤后，终于有个女生，不嫌弃自己的条件，愿意和自己交往，更何况这个女生长得还不差，他简直跟捡到宝一般欣喜若狂。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认识没几天便确立了恋爱关系。

毛小萍将介绍人的话奉若圣旨，让毛父毛母十分无语。

“够了！介绍人说他能成功就一定能成功啊？介绍人的嘴要是这么灵验，怎么不去给人算前程去？再说，那介绍人跟你什么关系，人家指不定就随手给你找个男的打发你，偏你这么好骗，将对方当成宝贝。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毛母阴阳怪气，长吁短叹起来。

“不会的，我跟袁彪在一起这么久，他经常和当事人吃饭，和法院检察院的人聚餐，他有头脑有能力……”

虽然一开始看中的是袁彪的未来变现的能力，可在一起这么久了，她不是对袁彪毫无感情，更何况，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她暂时不想放走袁彪，万一是条大鱼呢？

“你别跟我废话这么多！”毛父不耐烦打断，“我只问你一句，袁彪每个月赚多少钱？真有本事，拿赚到的钱说话，不然都是狗屁！”

“两万多……”毛小萍小声回答。

毛父冷笑，“两万多能顶个屁用，光是请客吃饭估计就要花不少钱吧，他还要还房贷车贷，还要供你俩生活开支，能结余下几个钱？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弟弟买上房？年纪不等人，难道你要让你弟弟成为村里的笑话？”

毛父铁青着脸，如活阎王，一字一句道，“你，必须和袁彪分手。不然过完年，你别想回宁市，就给我在家待着，我给你找个人家嫁了，早点拿笔彩礼，也好早点给你弟买房。”

毛小萍瞬间明白毛父话里的意思，连忙摇头，“不要，不要……”

她若嫁给毛父找的人家，从此后半生就如下地狱般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