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旁边一个惊奇的稚嫩声音：“爸爸，这里有个神经病！你看他，对着只鸟嘀嘀咕咕，尤其看鸟的眼神，好像看什么稀罕物似的。是不是个神经病啊？”

“……”沈焱无言以对，居然说他是神经病？这孩子什么眼神。

“回来！一会功夫你就跑出来了，快把你妈急死了。”

“这人一直在跟鸟说话，还说鸟不用吃虫子，爸爸你说有意思不？脑子有病。”

沈焱一头黑线，小毛孩你偷听就偷听吧，我都没跟你计较，也没限制你，你居然说我脑子有病，这就不能忍了啊！沈焱不用回头，就知道小孩长什么模样，现在是什么表情，他神识不经意间扫了扫正从远处赶过来的孩子爸，不由愣住了。这人他是认识的，是冯家三个司机之一，叫杜明。不过他们平时不怎么照面，因为另外两位主要负责接送冯先生和冯太太，而他主要是跟冯雅然打交道，所以互相间也不是很熟悉。

司凤被小毛孩那么一说，立即去看沈焱神色，果然很有趣，她又以孩子视角脑补了一下看人对着鸟叨逼叨逼的情形，不禁顿时憋笑憋得不行。

沈焱将鸟人司凤半托半抱在胸口，腾地站了起来，准备上前打招呼。他本来就身材高大，现在模样落魄胡子拉碴更显得有点吓人，杜明一见他冲自己这边来立即将孩子拉向一边，不自觉地往后退。

看他这反应就不对，沈焱忙自我介绍：“杜哥，我是沈焱啊，还记得不？”

杜明听他自报家门，这才止住后退的步子，定睛打量他，看了好一会，还是有点懵：“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啊！”他一脸“这人真是神经病”的表情，护着孩子躲瘟疫似的快步离开。

留下沈焱在原地一头雾水，看来那个劳什子实验bug很多啊。本来还以为这个地方尚算清净，现在看也不尽然，修炼得也差不多了，还是先将司凤的身体夺回来比较好。

主意已定，沈焱也不再耽搁，突然毫无征兆地把司凤从小鸟身上提了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随即，她就感觉到了作为人存在时那种熟悉的温暖感觉，沈焱真的让她附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两人合而为一，他的思想，他的情绪，他的生机，也变成了她的。

从她附体的那一刻起，两人变得心意相通。司凤无语开口说什么，沈焱就能明白她所思所想，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她刚刚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沈焱却真的愿意与她共享一切，愿意让她窥伺他的内心世界，这于她还是第一次，她也明白了他对自己的爱有多浓烈。

沈焱真的很信任她啊，她刚从敌人手里脱险，魂体说不定被做过手脚，他却毫不犹豫就完全彻底接纳了他。这对他其实有很大的风险，沈焱对她绝对是真爱。越想司凤越是感动，自打她明白了他的心意，她的心思好像细腻了许多，换做从前，她才不会想到这些。

她心里甜丝丝的，正美呢，就感受到来自沈焱的情绪波动：没什么大不了的，在顶峰已经被暗算过了，不在乎再来一回。

司凤：……

还能不能好好互动了，摔！

察觉到她陡转的情绪变化，沈焱莫名其妙，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心海底针吧，闹不清。

既然搞不懂，那就放一边，沈焱如是想，找点正事做分散下她的注意力。于是乎，下一瞬他们就回了司凤家。

沈焱没遇到任何阻拦和术法斥令，顺利穿墙入内，屋里却不是他熟悉的样子。所有家具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门窗紧闭，空气混沌，明显是一副久无人居的样子。

通过司凤的意识沈焱知道这里的确是她的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她爸妈下落不明。

他用神识仔细搜索了一遍，确定这屋子闲置很久了，连残余的生活气息都很少，起码有五年以上没住过人了。

又在附近溜了一圈，沈焱发现那些熟面孔邻居还是原模原样的，跟他上次见着的一样。只是这些邻居也都间歇失忆似的不认识他。真是古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也有修士襄助？到底是谁呢？

当时也在碧波潭的那几位？不是没可能。既然沈焱他们能过来，他们当然也可以。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逼真，抛却冒牌货司凤火箭般的成长速度，沈焱自己经历的那些都很真实，结果闹到最后好像只有他经历的都是虚假的，只有他好像没真正存在过。

沈焱忽然又想起被关在动物园的大宝，大宝不会也“不存在”吧？得赶紧去动物园看看，到地方一瞅，还真被他料中了，原先关大宝的地方哪里还有它的影子？虎园还是那个虎园，却只有别的老虎，找工作人员打听了，结果也是意料中，大宝好像从来没存在过，大众也对它完全没印象。

完了，全乱套了。

冒牌货司凤不知所踪，大宝也不见了，司凤还是一团魂魄，只有被沈焱弄晕的小人版高彬还老老实实待在储物袋里。

司凤提醒他，也许应该回他们最初出现的地方，也即是那片海滩。幸亏沈焱记性好，还记得那个地方，不然真不一定能找到。

他们到海边时，太阳正烈，沙滩上人满为患，离着沙滩不远的地方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店，还有各种小吃，香气扑鼻。沈焱很快就感觉到了来自司凤的口腹之欲，在她的影响下，本来不饿的他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沈焱身上一毛钱也没有了，他有好多天没花过钱了，差点忘了这茬。

附近就有ATM机，沈焱去取钱的时候留意查了一下卡里余额，钱数没少，跟他上次查到的对得上。然后他又从钱包里找到他那张身份证，该有的各类卡，各类证件，他都没少，这些都是他真的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明证。刚刚他还疑心自己是在迷糊拎不清的幻境里，现在总算排除了这个嫌疑。

借着他的嘴，司凤心满意足地胡吃海塞了一顿，好像八辈子没吃过这些小零嘴。

穿越过来时是晚上，司凤便提议晚上再来海滩察看，白天先玩一下。玩之前呢，沈焱要先去理个发，身上的污秽是可以用清秽诀搞定，可发型不行啊。

换完发型，沈焱终于恢复了七八分人样子，效果立竿见影。他精神头不错，神采飞扬，除了比以前黑了点瘦了点，没别的区别，在一众路人中很是醒目，依然是鹤立鸡群一般吸人眼球。

唯一不好的，就是在别人眼里他太奇怪了。首先穿的衣服就不适合海滩度假，他一个人在沙滩上坐着，却不下水游泳，隔三差五还傻不拉几地自言自语两句，不时傻笑，活像个神经病。

到了晚上，海滩上依然有很多，直到凌晨了人才少了。

沈焱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估摸着跟他来时看到的高度差不多，不再拖延，麻溜地疾行至他醒来处。而后循着记忆先去找司凤，终于在岩石罅缝中找到了还是一身古装的她。然后抬眼就看到了大宝，大宝背上驮着昏迷不醒的小人版高彬，正兴冲冲向他跑来。

见到大宝时的情形令沈焱懵逼不已，他打开储物袋，发现高彬好好待在里头。

沈焱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眼时，大宝背上的那个高彬已经消失了，而本来在储物袋里昏睡的高彬一脸精神抖擞，正用一种呆蠢中透着一点萌感的专注目光看着他。

经查探，沈焱确认司凤的肉身安全靠谱，没有冒牌货的痕迹，才将她渡回己身。

重新附回本体，司凤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踏实感，最可爱的感觉就是脚踩实地。她终于不是一个游魂了，还是当人的感觉好啊，真有两世为人的感慨。同时她又有点儿懵，有点疑心先前的那些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是不是现在的这些才是现实？

看到司凤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沈焱也觉得很开心，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注意力。好像之前发生的那些荒谬怪诞事情都是一场梦，现在才是梦醒时分。梦醒了，一切又恢复如常，真好。

司凤重又变得活蹦乱跳，是个实实在在的实体，沈焱真怕是自己幻觉，长臂一展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圈住，舍不得松手。

她终于不是一团冷冷的虚无缥缈的魂体，而是个有温度有线条的活生生的人，犹如温香软玉，令他迷醉。他鼻尖埋在她的发丝间，嗅到淡淡的幽香。

他的胳膊收得更紧了些，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其实，两人魂魄共处一身时，那种感觉也是极妙的。但是比起那种毫无隐私的融合的感觉，沈焱还是更喜欢能切实触摸到她的感觉，这样的她才是有血有肉的。

司凤呼吸有点困难，有点羞臊和不自然：“师父，现在头发有好几天没洗了……你、松开些。”

沈焱：“……”

难道他刚刚闻到的不是幽香，而是油香？还是从九州世界带过来的那种，跨越两个时空，真是……不容易……

这么一想，沈焱顿时浑身都不好了。